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变故,苏奕这一觉睡得格外香沉。等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他望着树叶间洒下的斑驳日光,一时竟没回过神来,以为自己还被锁在那狭小密室当中。苏奕在那儿老神在在的发呆,连视线里突然出现个黑布袋子都没发现。那布袋子在眼前直晃了半天,苏奕都没有半点反应。褚宗浩坏心眼一动,把那袋子丢在了苏奕的面门上。
只要人是活的,脸被砸了一下都会有点反应。苏奕把脸上的黑布袋提开,视线里一下子满是褚宗浩放大的俊脸。两人眼对眼地直愣愣盯着,一时有些尴尬。
“醒了就吃东西。发什么呆呢。”回过神来的褚宗浩意识到自己现在半个身子都倾在苏奕身上,觉得这姿势实在不助于自己保持头脑清醒,赶紧挪了挪屁股,与那张漂亮脸蛋保持距离。
苏奕坐起身,打开那布包,里面是三颗还热乎的鸟蛋。敲开蛋壳,橙色的蛋黄差点流到了他的手上——还是三颗溏心蛋。褚宗浩也不知道是找了多少棵树才摸到这三颗蛋。这蛋外壳灰扑扑的,想来是在柴火堆里煨熟的。
苏奕平时虽不至于忍饥挨饿,但也从没有人因为他吃不下牛rou要啃一天面饼就给他掏鸟蛋——他平日里也没吃几口蛋呢。他想,定是因为他现在是个少爷身份,所以这人才这样讨好他。
想是这么想,苏奕却没有要吃的动静,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蛋,溏心都要被烧成全熟了。
“赶紧吃呗。吃了快上路。”褚宗浩收拾完行李、又把火给碾熄了,发现苏奕还像个木头似的愣在那,不由出言催促,“鸟蛋有点腥,你吃不惯也没关系。还有面饼。”
苏奕没有回答,沉默地把那个敲开的鸟蛋吃了,剩下的两个却揣进了兜里。
两人很快又上了路,按照苏奕的吩咐,找了一个偏僻山村住下。山村里人丁凋敝、宗族不兴,见到外来人虽然警惕,但也不想大动干戈的把两人赶走。村里的老族长见苏奕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也觉得两人不像什么亡命徒,便将一户空了的老屋租给他两住。
房子被闲置了多年,不免得有些透风漏雨。褚宗浩进林子里打了两只兔子做谢礼,请村里的两个壮年男子来帮忙补墙搭顶。可惜村子小,没有打家具的匠人,近了年关才能有一伙手艺人路过这里。这屋子里原住着一对夫妇,桌椅瓢盆都还有,床却只有一张。两人只能挤挤将就着睡。苏奕照例每晚睡前摸摸自己内衬里缝着的毒粉,但这动作与其说是防备、倒不如说是习惯了。
褚宗浩从野外和苏奕过的第一晚就发现了他睡相不好这事儿。这人睡的时候嫌热不爱盖被子,晚上又冷得往他怀里缩。褚宗浩醒得早,每天醒来就看着苏奕怀里抱着被子,而他怀里抱着苏奕。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早上起来先欣赏一下苏奕的卷翘睫毛和直挺小巧的鼻梁,倒也是这无聊生活的调剂。谁知苏奕贴他贴得越来越紧,没过几天他就只有美人的后脑勺可以欣赏了。有一天他正盯着苏奕乌黑长发露出的一小块后颈,想着漂亮的人连脖子都长得好看,怀里的睡美人却醒了。
苏奕昨晚水喝多了,在睡梦里挣扎了许久,还是决定先起来放水。谁知一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下巴都要靠到了褚宗浩肩上。他身后隔着墙老长一段距离,褚宗浩定是再退就要掉下床了,才不得不把他揽到怀里。褚宗浩感到苏奕呼吸一变,就知道怀里这人醒了,也不好意思再盯下去,起身把自己的被子给苏奕搭上,出门练功去了。留下苏奕怀里抱着一床被子,身上还盖着一床被子,后知后觉的闹了个大红脸。他体虚畏寒,夏天晚上虽不觉得冷,但总免不了脚凉。这段时间他睡得格外暖和,见每天起来身上都盖着被,还以为是新弹的棉花暖和,谁知道暖和的是褚宗浩的怀抱,被子都是对方早上起来添上的。他到后屋的茅房放了水又爬回床上,毫无睡意但又不想起床,用被子蒙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晌午才起来。
两人照例是在院子里搭了桌凳上吃午饭。褚宗浩明知苏奕不是真正的小少爷,却忍不住想拿这事开他的玩笑。他夹起一块腌rou放到苏奕碗里,调笑到:“本以为你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少爷,没想到适应得还蛮好。觉也睡得好、饭也吃得香,一点也不挑剔讲究。开始还嫌卤牛rou咸,现在腌rou下饭都吃得可干净了。”
苏奕夹菜的手一停,嘴上回道是他脾气好不生气,心里却有些害怕自己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暴露了本性。他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哪里学得来那些少爷做派。这里的生活条件对他来讲并不算差,原本不适应的饮食吃了一段时间也觉得不错。想到逃离了那个牢笼、不用再被人灌各种各样不知道成分的苦药,心里更是舒畅。他下定决心之后要牢记身份,把颐气指使的娇气样学了个十足十,逮着机会就挑剔褚宗浩,弄得对方苦不堪言、后悔为什么要多嘴那么一句。苏奕倒是从这角色扮演中得了趣味,觉得对方听他吩咐做这做那的样子十分顺眼。
两人在这村子里住了两月有余后,褚宗浩先提议要结束这段雇佣关系。他和苏奕每隔一旬日就要去集市采买,官府的告示栏里从来都是空空荡荡,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