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渺的身影固执地不肯出现,严崇光知晓他不会来了,便叹道:“合棺吧。”
随着檀香棺盖缓缓合闭,Yin影笼罩上时予秋清丽如昔的面容。他指间的金辉最后一闪,永远地没入黑暗。
他们在书柜中找到了时予秋自行拟订的遗嘱,依其遗愿,时予秋不葬在严家的家族墓地,遗产尽归周渺所有。
周渺并未清晰地感到这份失去。
严崇光发来的消息一开始充斥了他的手机,他便把手机关机了,拉起窗帘继续睡。
没人叫他起床,他被饥饿唤醒,愕然地坐在床上发愣。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故。
再过一个月,依然如故。
他开始恢复过去的作息,夜半入睡,晌午醒来,吃泡面,钻书堆,甚至想要搬回自己原本的住所,去后发现已经另有租客方才作罢。
好像他们从不曾相遇。
直到有一天,他从一大堆纸稿中翻出了《空中之门:绪论》的草案,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然后人突然蹦起来,开始给委员会发邮件,询问他们是否愿意继续此书的出版工作,他愿听从任何写作上的调整安排,只要容许他将这本书付印纸质版,甚至不需要太多,五百本即可,并在扉页附上一句话。
他们同意了他的要求。
在人类社会重建以来的首次,普罗大众有了理解他们昔日梦魇的可能,这对他们而言是开端,对周渺而言却是结束。
从此以后,他从学界销声匿迹,无论何等名动四方,也都在俯仰之间归入故纸。
这个不再有时予秋的世界,于他而言失却了倾诉的必要。
再过两年,贝尔纳离职,第十七区联合科研项目委员会就此撤编,他在这个世间仅余的痕迹也被消除,昔日慷慨激昂,而今已无动于衷。
倘若不是那道门下突生剧变,他或许会就此沉寂余生。
它的得名来自于它生于“门”下方的区域,仿佛天空之门投下的影子,却是在无光之夜中杀得人类措手不及,横扫千军。它的狂啸几乎将第十七区一切人类栖息的痕迹抹除干净,直到它开始向二区进发,穷途末路的人类不得不投下一颗核弹,使得第十七区与二区的边界夷为平地。
它在高热中消失了,留下一颗似曾相识的光球。
周渺几乎是一眼就辨出了它,似乎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故友,对面政府派遣的说客紧张地仔细揣摩他的表情,想要从中参悟他是否同意再度出山的蛛丝马迹。
他将照片推回对方面前,得到一个极为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您的意思是?”
仿若从时光长廊的尽头传来回声:“你这不是很热爱人类么?”
他闭上眼睛:“可以。”
尔后他终于得知了在那个将他的世界翻覆的傍晚发生了什么。在残留的影像中,研究员不慎将两颗光球放置得太近,两者骤然剧烈震荡,弹开数十米远,随后势不可挡地高速向对方冲击过去,带来一声轰然巨响,画面归于平静。
是否从开始就注定他不可能脱出这样的命运?时予秋曾想将他唤回,他却聪明得太迟。
众人都看着他,在被遗忘许久以后,他又是众望所归的权威,第十七区的一切机密向他敞开,只为将全部责任压在他身上。
他只说了一句话:“那就用怪物消灭怪物吧。”
这个主意似乎太过异想天开,将人类与怪物的基因嫁接几乎是难以想象地恐怖,但他们走投无路,敌人屡次来袭,他们却只能步步后撤,人类用于彼此残杀的撒手锏只能毁灭它们的躯壳,而它们幽光闪烁的核心还在伺机而动。
方案得到了批准,他成为了项目主任,新的实验基地就修在第十七区的山巅,像是为了警示他不成功便成仁。
这无所谓。他本身也与外界不再有任何关系,时予秋是将他牵绊在现世的最后防线,一旦溃堤,再不回头。
在无数次地失败,无数次地看着呕心沥血的作品在诞生数秒后就化作黑泥,无数次地与工作人员从毒物超标的实验室四散奔逃后,他习惯了,习惯望不到尽头的绝望,习惯孤立无援的境地,习惯了麻木不仁。
在长逝的时流中,他被冲刷得面目全非,而时予秋的美丽已不会再被时光磨灭。
第七次看着那不人不鬼的失败品隔着玻璃崩溃为血水时,总参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
他辗转反侧,彻夜不眠,余生只剩一件事,他不能允许自己失败。
鬼使神差地,他来到实验区,打开了人类的基因库,以往他们都会挑选最为优秀的人类基因进行修剪,但这次他吐出了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时予秋。”
很快为他读取了时予秋留下的采样,然后发出了警报:“请注意:采用此样本可能会导致:先天心肺功能不全、运动神经受损、早夭”
“采用确认。”他答道。
不知是对他的嘲讽抑或怜悯,这一句话带来了神迹。
他是在午夜时分被工作人员惊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