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屡次得到他心不在焉的答复后,原本兴致缺缺的费里克斯也懒得多费口舌,却又不能太过唐突,于是随着他的视线从旋转餐厅的玻璃窗望出去:“这里的夜景的确很漂亮。”
时予秋随口应道:“是啊。”
“您不喜欢?”
“不,没有,”他如梦方醒,“我很喜欢。”
费里克斯棱角分明的面孔风云变幻,这种表情时予秋司空见惯,往往出现在人们怒火中烧又不得不礼貌迎人时,那时他们不知如何决断,结果两种情绪同时流露出来。
倘若是周渺的话,定已经拍桌子走人了,不,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来。然而周渺在万里以外,坐在一列通往十七区的火车上,临走之前得知了他的未来丈夫已经确定,就走得头都没回。
足够了。他曾有机会一探周渺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却对他而言洁白无埃的世界,那对于他们二人都应该是黄粱一梦,现在他将周渺送到彼岸的世界去,自己回到泥泞的现实来,一切都如原有的轨道。
他这样想着,竟微笑起来,费里克斯便觉得他更加令人恼火,却又莫名地无法直言,或许是那笑容之中的淡淡愁绪封住了他的怒火,仿佛他一开口就惊扰了佳人,最终他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您很难接受一个刚见面不久的人,这点对我也是同样,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您明白吗?如果我们合作,这些都会变得更加容易。”
时予秋扫了他一眼:“这听上去倒是很商业,比较符合你我的现实。”
“好的,”费里克斯终于懒得假装,“我应该做足功课,早知道您是这种人,我就不绕那么大弯了。您看我方条件您还满意吗?”
“我得说我以前没有好好学过对冲基金,”时予秋翻了翻面前的纸页,“所以能帮您的很有限。有点太优渥了,就算您不开这种条件,我想家父也应该不会介意的。”
“要在您眼中拔得头筹恐怕并不容易,”费里克斯摊开手,“就当为了买断您过人的美丽吧,何况这对这种太过直白的商业联姻也不算太昂贵,我们可是要用钱堆出别人数年积累的感情。相对的,如果您同意的话,希望您及早把病治好,接下来的半年里也得劳烦您多花点时间跟我在一起,让人瞧见。”
“半年不会太短么?”
“毕竟未婚先孕对我们而言还不是个太好的声名。”
时予秋对此连头都没有抬,而费里克斯已觉得十分满意——尽管是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他仍然将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便与时予秋碰杯后饮完了余下的酒ye,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说:“。【德语:再见】”旋即起身离去。
第十七区此时恰是正午,周渺便将帽子扣在脸上,拉上了列车的窗幔。第十七区山势连绵,又有大片禁入区域,因此没有修建机场。他在这列火车上折腾了一天一夜,本就被时予秋的婚讯冲得七零八落的兴奋更加削去几分。
对这点他早就心知肚明,尽管他早就言明喜欢时予秋直到时予秋结婚为止,但这一日真正降临,他又不可能自然而然地停止对时予秋的喜欢。
此次他能通过官方审核,也并非因为他又有什么惊世发现,不过是因为几位泰斗联名替他写了推荐信,这几个人他都有印象,或多或少在科研杂志上见过他们的大名,后来更是在那场晚宴上亲眼所见,而他们肯愿施以援手的原因就更不必说。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是怀揣这种心情踏入十七区的:他从未想到这尘世间除了“门”以外,还有值得他痴迷留恋的事物存在。
接站的人倒是早早等候在站边了,殷勤地与他一同卸下诸多探测仪器,问道:“您是要直接去,还是先去招待处休息一下?”
他从探测仪中点出几件,说:“直接去,剩下的这些帮我安置到住处。轻拿轻放,不要弄坏了。”
隔离区似乎有种遗世独立的气场,就连骄阳也难以破开此处的寒意。他们先搭缆车越过几道山峰,又转为步行,而景物也愈见萧飒,从山脚的苔蔓痕深到眼前的一片兀石,结束在一片坑洼起伏。
安全站的哨兵拦住了他们,要求他换上防护服,当得知他是一位生物学博士后,有些惊讶地说:“可是这里已经没有生物了。”
“说不定呢。”他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
他换上笨重的防护服,大大咧咧地踏进了他人避之不及的禁区,举头骋目,仔仔细细地凝视着清晰了百倍的天空裂痕,它似乎与空间融为一体,丝毫不为周遭气流所动。他便对显然比他紧张百倍的随行人员问道:“它的面积是不是更大了?”
“呃,上次测量的时间已经是十五年前了,这个事儿很困难,风险很大,所以我也”
“算了。”他不耐烦地向中心区域走去,将酸碱指示仪插入地面。
4.3。极酸性土壤。
“这个数据我们是经常记录的,”工作人员终于发现了能够解说的事项,“这是近些年一步一步发展过来的,最开始的时候还有6.0左右,这里也还有一些植物,后来慢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