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卧榻之上,公子腰间的玉笛悄然散发出暖黄的荧光,流光一闪,于公子身前流转一周后,悄然没入了他的灵台之中。
陷入迷障之中的人儿不知迷障。
明月高悬,倒影如一剔透玉盘浮于碧波湖心,夏夜萤火亮如星陨,绕树三匝,仿若玉树生花。
傅君卿手提烛灯缓步而来,只觉周遭景色熟悉,一时却无从想起。
他来到湖边停下,举目望去,但见月色照于湖心,清伊灵泉自圆月心央骤然流下,坠入凡世碧波之中,淘换浊河。
漫天的萤火小虫绕树三周,随即飞向傅君卿,在他的面前盈盈起舞变换,似尽余欢。
“下泽盛宴”,江南鹦鹉洲流传上千年的传说。当年傅君卿闻此一说,心神向往,傅恒岳便搁置事务带他来此游玩。
而传闻中无数能人异士都无缘得见的奇景盛宴,却在傅君卿踏入这湖边之时,骤然浮现。
月宫赐琼浆,琼浆生萤火,萤火绕玉树,逢君舞弦歌。
仙灵之体的Jing灵们不吝此生般为剑境五洲的少尊主献舞,一夜之后,便燃尽余火,了此一生。
“下泽盛宴”就此落幕。
傅君卿心神一晃,终于了悟。?
?
原来自己现下身处的地方,是当年的江南鹦鹉洲。
“这是梦罢”,傅君卿提灯拂袖,看着这眼前无比真实的奇景,出声叹道。
此景千年难得一遇,如今得以复现,他自是心喜这梦的。
望了望时辰,傅君卿估摸着那人也快到了。
忽闻笛声起于水上,温润的音色高歌古调,数万萤火随之起舞。笛音悠扬,萤舞醉人。
只见湖面缓缓泊来一只小舟。舟内铺着绸缎软锦,红荷点缀,身形高大的男人立于舟头,横笛弄乐,眸色却深邃沉沉地看着岸边的情儿。
傅君卿垂眸轻笑,当初他便是在此湖心舟上,被自己的父亲痴缠着,趁此盛景,一度春宵。
小舟轻轻靠上岸头,傅恒岳向他伸出右手,柔声唤道:“卿儿,上来”。
傅君卿搭上男人宽厚温热的手掌,随即就被人紧紧握住,骤然拉入怀中。
猝不及防地失去对平衡的控制,两人抱在一处,滚入满舟红荷之间。
尊主将公子困在自己的怀抱之下,载着他们的灵器木舟随波逐流,飘向湖上不知何处。
唯有漫天萤火追随着他们。
傅恒岳俯身就要吻上身下朝思暮想的这人,却被傅君卿一指抵在他唇上,制止了动作。
公子的眸光云淡风轻,并无波澜,只启唇淡声说道:“你不是我父君”。
通体雪白的长笛静静卧于“傅恒岳”身侧,素白却Jing致的花朵点缀在笛身两端。
“公子聪颖”,男人身形一转,就从玄袍高大的五洲尊主,变作了青衫雪发的温润雅士。
他生得一副与傅恒岳全然相反的面容,眉目柔和雅致,眼神中是足以溺毙人的温柔。
白色发尾扎成长辫垂于单肩,气息纯然睿智,如同这高挂的泄泉玉盘。
傅君卿见他显出真身,这才慢慢道出心中所想:“当年父君驱舟迎我之时,并未吹笛。阁下是那‘引梦笛’,还是这‘下泽盛宴’?”
身上的男子吹笛而来,灵气Jing纯恍若生于这天地。联想傅恒岳赠他的引梦笛,加之这梦境中复现的“下泽盛宴”,他故有此两种猜测。
男人闻言温柔一笑,抬手抚上傅君卿的眉眼细细描摹,这才为他解惑:“‘引梦笛’与‘下泽’皆是我”。
傅君卿瞳孔睁大,心中直叹这世间奇妙。
“下泽盛宴并非景观,实乃天地灵体。我本已于这鹦鹉洲内沉睡数千年,终在三年前等来公子你。这些年来,那剖心蚀骨的思念促使我凝聚出实体,这才化作引梦笛,来你身边”。
笛声渡江月,这下泽盛宴孕育出的灵物,自然是这笛身。
奇也妙哉,如此灵器,当真难以置信,傅君卿心中燃起了极大的兴趣。
看出身下之人意动的神采,引梦笛眸色渐深。
他俯身凑到傅君卿的耳边,低声呢喃道:“那夜公子与尊主在我眼下行那鱼水之欢,我虽无甚神识,但那滔天的酸涩痛苦,至今仍然挥之不去”。
引梦笛清楚地记得那时的感受,自己因有缘之人醒来,却只能生生地面对他与别人欢好缠绵。当时他虽未开神识,无法视物,但公子那欢愉颤抖的呻yin,和压着他的尊主间或倾吐的爱语,皆令引梦笛神魂剧震。
天地之灵初识人间八苦,在窥伺了公子三年之后,终于在傅恒岳和幽谷的眼皮子底下寻着机会,来此偷欢。
傅君卿垂眸深思,引梦笛舔弄起他的耳垂,最后道出自己的目的:“引梦笛思慕公子已久,唯愿在这梦境之中与公子春宵一度,了此残愿。今夜之后,引梦笛愿终生追随公子,为您驱使”。
引梦笛乃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天地器灵,实力自然非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