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一过,也不知怎么,城里忽然就忙成一团。先是年前交到祝融坊的孔雀石锻冶好了,等着点数装车;又是城外田里被暴雨毁去大半,需要赶快补种新苗,还得给文官儿们写责任文书;紧接着天使车队到了,又要安顿这许多人的吃住;此外早该写好的昨年总纪竟然还没弄完。
四件事就在一处,把麒麟堂众人忙了个脚不沾地。奎叔一连数日脸色不放晴,众人只得绷紧油皮,每日天方亮便去点卯,至晚间第一颗星子上来才散,三郎也不敢例外。
这般数日辛苦,总算将积下的公务做了个七七八八,这天下午日头方西移,三郎便做完自己那份文书,拿笔在纸上乱画起来,画来画去,竟画出一个小孩儿的模样,自己惊奇的笑起来。忽听的有人叫道:三儿!跟我过来。"
三郎忙把纸掩了,抬头瞧去,原来是奎叔站在门外。屋里其他人立时聒噪起来,罗贝叫嚷道:"有什么悄悄话是不能让我们听的?奎叔也偏心太过了!"
白闲Yin阳怪气道:"大家一样的人,总也不好差太多罢。"
余者纷纷附和,方才这屋里死气沉沉的,这一时竟然要掀屋顶了。
赵奎呵斥道:"你们是要造反了。我还没说什么,你们要翻天了。"又举起手里一卷文书,"这份简奏要拿去文政司盖印,不然你们去?"
白闲蔫蔫道:"谁耐烦和那帮人支应。"
众人无话,三郎跟着奎叔往外走,转过屋角,瞧不见罗贝那帮人了,赵奎方将文书交给三郎,道:"我方才唬他们的。你拿着这个去一趟塔南小衙就行了。"
三郎笑道:"还是奎叔疼我。"
赵奎也笑道:"你这没良心的,惯会耍嘴。这几日拘的厉害罢?办完这一宗就回去歇歇,不必过来折腾了。"
两人别过,三郎将文书揣进怀里,吹着口哨往城西走去。说来也怪,正经太守衙门在城东,白毓不去那边办事,却在塔南巷里另立了一处官衙,私唤做小衙,这般行事本不合规矩,可天高皇帝远,众人这么些年竟见怪不怪了。
沿着武安路直往西,不一时瞧见一座两层白粉小塔,向南转,走不了几步就瞧见一栋大宅,朱门大开着,门额上悬着一个匾,上书别驾府三字。三郎在门前立定,心想:奎叔嘱咐我过来盖印,我总也该瞧瞧是什么文书,不然进去了不知道寻哪个,岂不尴尬。
因此摸出那份文件,解开丝带,三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份通关文书,想是不久后押送孔雀石的队伍要用。三郎复又装好,便向府里行去。只见里头院子极宽阔,当面是一栋三室开间,左右各有一栋长长的厢房,割成八个开间,阶上阶下,屋里屋外,皆铺着水磨青砖。
三郎走到左手第一间前,见里头坐了一个小吏,便拿文书给他,口里问道:"劳烦瞧瞧,这个该找谁批?"
那小吏接了,看一回,扭脖儿问另一个屋里的人:"孙哥哥,去京城的通关文书要找谁批来着?"
原来这些屋子彼此间只有半堵墙,从一头能直直望到另一头。这小吏另一边挨着一个年轻男子,也不知在写些什么,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你——"话没说完,突然拐弯儿道,"——递给我,教我看看。"那小吏隔着墙头将文书递过去,那人拿在手上,一边用手挽耳边碎发,一边挑眉笑道:"真是个稀客。"
三郎走到这一间屋里,见孙朦只笑盈盈的看自己,便拉住他的手说:"好哥哥,就可怜我这一回罢。"
"这也容易,只是你怎么谢我?"
三郎笑道:"任凭哥哥吩咐。"
孙朦这才展开文书,读了一回,道:"这书上写着要走关内十六州,超过八百里了,非是别驾官印不能行的。"
三郎忙道谢,孙朦却不给他文书,又道:"今日别驾不在,若是旁人我就叫他改日来了,不过是你,我就指点一句。"言毕招手,三郎凑过去,孙朦在他耳边说:"你往白家巷子去,东头第五家是他家。快去。"
美人呵气如兰,三郎不免又犯了那毛病,忍不住扭头去亲他脸,又用手摩挲他一截脖子,滑腻无比。孙朦倒知趣儿,把小嘴儿凑过来,四唇相接,三郎将舌头向他嘴里伸,正碰着孙朦送过来的香舌。两个人难解难分的亲了一回,总算知道这是官衙,好歹没上手乱摸。
那小吏咳了几声,三郎才放开孙朦,转脚向白家巷子寻去。走到白毓家前,见大门半掩着,三郎叫了几声门,好半晌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这少年眉眼挺俊,歪靠在门框上,皱着眉道:"吵死了。你找我哥哥干什么?"
三郎看见他耳朵上戴了平安扣,觉得面熟,可偏想不起是谁,便道:"这位小兄弟,白别驾在家么?有份文书需得劳烦他盖印。"
"小兄弟?你不认得我了?"这少年更生气了,冷冷道,"我哥哥不在!"
说完,这少年就要关门,三郎忙使手撑住门,道:"那你哥哥去哪了?我这事着实着急。万望告知一二。"
少年推了几回,合不住门,瞪了三郎一会儿,见他总笑嘻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