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一事毕了,三郎离转白府,信步在街上走了一会子,因着瞧见那株奉天草,不免心想:这几日目不交睫的,竟把爱浓忘了个干净,这几日也不见李宅传话儿过来,莫非是恼我了?心下羞愧不安,便往郑介那破草屋子去了一趟,悄没声儿的偷了一些补身子的药草出来,往铁笔巷行去。
三郎怀了心事,脚程便不如何快,夜灯初上时方挪至巷口,这里偏僻清净,长长一溜儿白墙上止开了寥寥几扇门、几盏灯儿。三郎走至李府门前,抬手轻轻拍门,却不料那门并未带闩,一下推开半扇。三郎一下提起了心,闪身进门,轻手轻脚往屋里摸去。
也不知是什么人来了?当务之急,还是要瞧瞧浓儿怎么样。三郎一壁盘算,一壁猫着腰往里走。却见院里花木扶疏,门扇紧闭,不似有歹人。三郎略略放下心,顺着墙沿攀到房顶上,伏着身子前进。他穿着一身惯常穿的黑布短打,夜色又浓了,倒不怕旁人瞧出他身形。
这般窜了几间屋子,总算摸到爱浓书房外,却见书房里四五个灯烛照的白亮亮的,窗户大开,里头隔了张方几,对面坐着两个人。这两个正对着窗户,原来是爱浓和那日坐在车上的金冠男子。只见这两人眉眼颇相似,都生的白俊。三郎猛的醒悟过来,原来这人就是白隽荷说的李默,浓儿的哥哥。只是为什么兄弟相见,面色却多有不虞?
三郎又往前凑了凑,使劲伸长耳朵,便听李爱浓说:"。。。这话我不明白,我好清白洁净一个人,怎么就该死了?"
李默道:"哪个说你该死了?现好生请你,你不顺着台阶儿下,还要怎的?"
李爱浓冷笑了一声,撇过头去:"请我?调我回去当个皇子府祭酒就是好生请我?你回去告诉他们,我李爱浓就是立时死了,也不做奴颜媚骨之人!"大约气的狠了,咳嗽不停。三郎登时心焦起来,心想:素来积弱,怎么还开着窗儿?一时恨不得伸手过去替他掩上窗,他却不知道这是自清之意,为避讳亲兄弟相jian的缘故。
又有人走上前替李爱浓拍背递水,原来李珺也在屋里。
李默拍着桌子道:"这有什么对不住你?年前叫你回去做编纂,你说清闲。去做个祭酒总不能说清闲罢?三皇子又是个明慧的,再进一步也好,外放开府也好,你还愁没地方施为?我瞧你是被男人迷了心智,放着前程不要,窝在这里受罪!我不说别的,你在家时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你来这儿呢!"
李爱浓凄然道:"大哥就当我是这种人么?我从不曾和四哥争过什么,所求不过是一片清净地。我在这儿多少年,也无人过问我吃穿,昨年因着城改一事,四月里杜太守上折表我有主政之才,五月里家信就来了,定要我回去做编纂。大哥,你是聪明人,倒替我想想这是什么意思?"
兄弟俩唇枪舌剑,三郎越听越糊涂,什么编纂、祭酒,什么开府、城改,全不明白,只晓得李默强着要爱浓回都城去,登时急的要出汗。正凝神细听时,忽被一只手摁住脊背,有人笑道:"瞧瞧这是谁?边郡第一的美男子原来是个毛贼。"
三郎吓得一激灵,侧头瞧去,只见旁边躺着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武男子,穿着标志一般的交领白袍,袖口襟侧接了一截暗纹银边。是个不认识的越骑军。
那人一手支着头,一手压住三郎,惬意的曲起一腿,道:"你不会是来刺杀使者的罢。若是刺客,我只好捉你去牢里了。"
三郎苦笑道:"好哥哥,我什么也没带,怎么行刺?就是巡街巡到这处了。"
"你说没带就是真的么?我得搜检一回。"那人笑嘻嘻的将手伸到三郎怀里,三郎心思早飞到下头,只顾偷听李家兄弟谈话,平白教人吃去无数豆腐。
只听李默发怒道:"是了!是了!横竖我也不是李家人,我又知道什么!你李家闹到天上,也牵连不到我。我又白Cao什么心?"
三郎正疑惑,不知方才听漏了什么,就惹得李默如此生气。却听李爱浓冷声道:"你也不必做如此姿态。实话告诉你,我已往京城勋贵司递了折子,想必这时也该到了。日后咱们就当京城李家止有八个儿子罢。"
"你!"李默一下站了起来,拿手指着李爱浓的鼻子,急怒攻心,竟然说不出话,李爱浓脊背挺得直直的坐着,脸上淌下两行泪,言语仍纹丝不乱:"如此四哥也不必忧心顺平侯的爵被我承了去,我也可在这边鄙之处有个容身地。岂不两处有益?"
瞧见爱浓哭了,三郎越发把头往外探,却觉唇上shi润润的,原来那越骑军早扯的他衣襟大开,扭到他身上亲了过来。三郎心急如焚,哪里耐烦应付他?便一把推开,口里哄道:"好人,搜检的也太过了些,仔细你们校尉捶你。"
那人方松手,目不转睛的端详他一回,笑道:"你可欠我一回。我叫黄乘阳,你可记住了?"
三郎应付道:"记得了,记得了。"
黄乘阳不放心道:"就是九怀思忠里’登华盖兮乘阳,聊逍遥兮播光’那句,可记住了?"
"嗯,嗯。"
黄乘阳方又道:"你偷听的也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