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夜雨浇透了衣衫,包裹在身铁甲寒凉刺骨。
“少将军,请节哀,萧大将军——他—捐躯了。”一身狼狈的校尉跪在泥泞的土地里“将军追击卑弋残部,斩卑弋可汗、大王子郁久闾铁勒、三王子郁久闾骨都,但是将军他身负重伤——”校尉的声音哽咽了。
心头像是豁开了一个大洞,凉飕飕的,空落落的,那个山岳一样可靠的身影不在了。
“我···知道了。”
“送他回去休息。我去后山转转,你们谁都不许跟过来。”
暴雨狂风,电闪雷鸣,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的混合物哗哗流下。
纸钱在火盆里一点点焚化成灰,旋转着飞向屋外。
“长栖,振作起来,大将军若在天有灵,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消沉下去的!”赵叡用力摇晃着萧长栖“何况姑父是为国捐躯,是真正值得铭记的英雄。”
“我还不够振作吗?赵叡。”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明明我没有流泪啊。”
“可是你的心在哭泣啊。”赵叡顿了一下“我知道姑父走了以后,你和姑姑的处境会越发艰难。但是圣心犹在,你要撑起整个将军府。我认识的长栖是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儿,绝不会如此就被打倒。”
腐朽的气味充满了密闭的宫室,垂暮的老人挣扎着起身。
“长栖,你—不要——怪—皇外祖。”病榻上的天圣帝发出虚弱的声音。
“长栖不敢!”
“朕—对—不起——你们。照—照顾—好—你——母亲——”天圣帝盯着长栖的眼睛讲述着老人最后的嘱托,随后缓缓合上了眼睛。
“陛下龙驭宾天了。”萧长栖推开殿门。
“朕即位六十有六年矣,励Jing图治,不敢有一日懈怠。懿惠太子之子赵雍人品贵重,甚肖朕躬。今传位于懿惠太子之子赵雍,尔等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苦笑,苦涩之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从那句对不起就料到了这最后的结果。
古寺夕阳,暮霭沉沉。
赵叡站在一棵枯松下回过头:“长栖,我要去蜀地了。”
“怎么会?”
“你以为赵雍会安心留我在京城吗?他连我在信阳的封地都忌惮不已。”赵叡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的。”
阳光透过窗楹照进启明殿。
汗水洇shi了萧长栖的后背,地砖硌的双腿生疼,他依然直挺挺地跪着。
“安平侯—”端坐在御案之后的皇帝抬起头,眼里的Yin郁流露出来——
萧长栖猛的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一个Yin鸷的声音。
原来此身仍在地狱。
修善坊,宜乐酒肆后院。
秋明易端坐在桌前打棋谱,一个白衣青年翻窗而入。
“好好的正门不走,怎么又翻窗。”秋明易头也没抬“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先生,我这不是习惯了嘛。”青年笑嘻嘻“刚收到我师兄传讯,王爷已经动身往这边来了。”
“什么!”秋明易大惊。
“我师兄信里没细说,只说王爷命人假扮他遇刺,实则动身前往这边。”青年从桌上掂起一枚枣子抛入口中。
“王爷怎能如此不冷静。”秋明易有些恼怒“藩王无诏不得离开封地,若是出了差池,今上必会拿此大作文章。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青年吐出嘴里的枣核“有,宁王府那边传来消息,安平侯移宫时间推迟到了这月二十九。”
秋明易皱起了眉头“怎么这样晚?”
他们在京城逗留的时间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青年又拿了一个枣子“宫里那个老太监传来的消息是说安平侯病了。”
“病了?”
“陛下那夜临幸安平侯,可是带了不少玩意儿,只听的安平侯yIn叫连连,又传了个画师进去,弄的安平侯惨叫不已。谁知道今上又玩了什么花样,要老奴说,事已至此,王爷贸然插手,就算救得安平侯,也难免打草惊蛇。”青年咬着枣子把老太监学的惟妙惟肖。
“唉——”秋明易叹了口气。
“先生何必叹气,即是王爷要救,那就救便是了。”青年咽下枣子,正经道“西郊别苑的守卫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严密,带出萧二公子和郡主应该问题不大。比较棘手的是泠山寺,寺里虽看似守卫松懈,但是却有几处暗卫,很难在不惊动暗卫的情况下带出人来。”
秋明易皱了皱眉“如果是你亲自动手有几成把握。”
“带人出来我有三成,不惊动暗卫的情况下我只有一成把握。”青年道。
“三边同时找准时机动手,难啊!”秋明易叹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暗夜沉沉,空廊寂寂。
承明殿殿门紧闭,前些日子一直守着的翠微终是扛不住夜里的凉风病倒了,原本就不甚尽心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