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所爱的,不过是流羽的一双眼睛。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后宫中人尽皆知。一位颇有心机的宫女甚至仿着流羽的模样描了眉眼,当晚便得到了狼王的宠幸。这直眉杏眼的妆容又不知如何流落到了民间,被狼族女子娶了一个谐趣的名字:琉璃妆,意指明洁灵动之眸,便可“留得狼王寸步不离(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然而这琉璃妆的主人,如今眸中已明洁灵动不再。
“主子,”苏越双手中捧着一枚蜡封的红色弹丸,小心翼翼道,“方才一只灰毛瓦雀在您的窗边啄着窗户纸,被小的发现了,从那畜牲的腿上解下来这么一样东西。您放心,没有别的人知道。”
静若死水的黑眸中终于泛起了波澜。那鸟儿极可能是从怀桑山来的,为他带来了家里的消息。流羽慌忙从苏越的手中抢过了那红色弹丸,小心拧开,其中果然藏着一张两指宽一职长的字条——却不是细丝绸缎,而是草色熟宣。
流羽心下一沉,细读之,脸色愈加苍白。
“今夜子时三刻,盼于城北十里外流风亭一会。待君腾云驾雾乘风而至,一睹仙人之姿,聊解仰慕之情,切切。落翎。”
那鸦族三殿下,竟已识破了他的身份?若是他不去,落翎是否便会将此事告诉狼王?流羽摩挲着自己的手腕,想的出神。若让牧铮知道他一直在骗他,便是再恬不知耻地想留下来,也留不得了。
事到如今,不如他自行走了,倒也干净。牧铮既已早早有了心上人,他若再执意留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更何况,还是以替身的身份。
“主子?”苏越惊疑不定,瞧着流羽空无一物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肤已经被磨红了,“您还好吗?”
“无事。”流羽淡道,讲那纸条扔进灯罩里,无声地燃了,“我有些乏,今晚要早点睡,你也及早休息了吧。”
“这万一狼王来了,可如何是好?”
流羽看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摇了摇头:“他不会来的。”一个替身罢了,如今有了更好的,又是个女子,牧铮又如何会再想起他?现在的自己,不过是熬着时间罢了,等到真正死心的那一天,便悄声离开,将盂兰胜会那一夜的河灯与烟火,彻彻底底忘个干净——就像牧铮一样。
原来他下山,当真是为了历一场劫。化身与展翼施加的疼痛并不足够,待被刮一层皮削一根骨,方才是真正的羽化重生。
待夜色凝成流光盈动的黑玉,宫墙外响起打更声。流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裳,推开了暖隔的大门,冰凉的月光粼粼荡于石阶上,浸shi了他的鞋底,寒凉彻骨。可再冷,又哪里冷的过心中的霜雪?牧铮说的不错,他便是寡廉少耻之人,才会任人羞辱恣意作贱,也要不顾一切地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双翼幻化而出,纤韧洁白的羽翎盛着月光,如华裳般包裹着仪静体闲的人儿。
午夜子时三刻,落翎之所见,比此时此景更美逸百倍。
他快步上前,膝盖一弯便要跪倒,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肘。流羽用力将他的身子向上抬,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落翎一双蓝眸带笑,反问道:“凡人见到了神仙,岂有不跪之理?”
流羽摇摇头:“我并非是什么仙人,不必跪我。”
“鸦族神庙中真正的至宝,乃是宝石匣中一对羽毛洁白的翼骨;神庙中的圣女之所以被世代供奉,便是因为她们背后的双翼并非如普通鸦族人一般是纯黑色的,而是白色。”落翎深深望着流羽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可即便是圣女,那羽色尚不及仙人的三分流光。”
可惜流羽并不想再和他纠缠:“你让我来,究竟所谓何事?”
“我想让仙人,和我一起离开。”落翎坚定道,“你并非人族皇帝赐给狼王的男妃,何必屈居此地受那野兽蛮人的羞辱?那日宴席之后,狼王便将使臣下了狱,将我软禁于王城中央的一座牢笼中。若非我族武士拼死相救,只怕我现在根本无法站在你面前。”
流羽奇道:“你的武士?他们是怎么救你的?”
落翎声音一顿,语气冷了半分:“这重要吗?”
“我想知道。”
落翎沉yin了片刻,眯起湛蓝的双眸:“你想知道,是为了回去告诉狼王,好让他防备着再有漏网之鱼?”
流羽不善说谎,除了勉强几句好听话,便从没有说过半句谎话。闻言他抿紧抿唇,错过了落翎的眼睛,低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你让我来我也来了。若是想让我为你送行,你的目的也都达到了。但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更不会去鸦族。”
落翎问:“仙人可是要回那极西之地的神山?”
极西之地的神山,怕是说的怀桑山吧。流羽不觉向西方望去,然而极尽目力之所视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恍若荒草与黄土铺就的茫茫大海,而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他自言自语般道:“早晚,是要回去的。”
“那你现在还要回到那狼王的宫中?我才来狼族不过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