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是如何的风起云涌,都与林毓无关,他隐约猜到母亲不会容忍二女共侍一夫。除此之外,他自己什么也看不透,做不了。
这天林毓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书,听得身后枝叶声响,回头一看,果然是那孩子。
几岁大的孩子生的粉雕玉琢,不言不语的时候就像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一般;就算自己不搭理他,也能捉虫捕鸟自得其乐,露出缺牙的傻笑。
“哥哥,给你。”小阿宝很喜欢这个安静的小哥哥,他张开手心,把自己的宝贝给哥哥看。
只见一只被扯掉翅膀和足肢的碧绿螳螂,还在一抽一抽。小孩子觉得好玩,没有善恶也不觉对错。
林毓面色如常,心里却又冷又沉,果然是非我族类人性本恶吗?
手上却是接下这份礼物,解了自己随身佩戴的香囊装进去。
“哥哥你喜欢吗?我再给你抓些来!”小孩子见哥哥喜欢,心里高兴又骄傲。
林毓皱皱眉,决定还是教教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阿宝。”
——“阿宝,为什么要扯掉它的翅膀足肢?”
阿宝隐约感觉到哥哥不高兴,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也老老实实回答:“如果不扯掉翅膀,它就会飞走的。我就再也抓不到了”
果然,孩童年幼,恶都是如此天真坦然。
——“怕它飞走,扯掉翅膀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扯掉它的足肢?”
“唔因为好玩”
——“阿宝,我更喜欢活物。就算最后它飞走了,陪过我一段时日也是很好。”
“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它很弱小,不会喊痛,不代表它不知道疼。”
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少年林毓神情有些悲伤。
流下眼泪,伤心到哭出声的却是小阿宝。
他年纪小小,虽然不知世事,但看到自己喜欢的小哥哥难过,又想到自己一时好玩让这弱虫活活疼死,心中第一次有了善恶对错。
看着眼前的小包子哭得抽抽噎噎却是话也说不清楚,林毓身边伺候的人不免慌了手脚,就怕别人以为是大少爷欺负了这小少爷呢。
两人到底不是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风言风语传出去坏的可是自家大少爷的名声。
林毓也不知对方怎么就哭了,一时有些厌烦,又不知道怎么哄他。瞧见墙角有棵长叶草,心里有了主意。
小阿宝还在哭,突然感觉到有人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睁开哭得通红的眼睛一看,一只惟妙惟肖的草蚱蜢躺在自己手心里。
他当即也不哭了,嗝声却是一时半会止不住;一时瞧着草蚱蜢,一时看着不爱笑的小哥哥,直觉得哥哥真好。
开开心心地把草蚱蜢捏在手里,玩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收在胸前衣裳里头。
林毓见哄得他止住了声,也不管他了,只安心看书。
这两兄弟如何日益熟悉尚且不提,林大将军两母子近日却是眉头紧锁焦头烂额。
“我儿打算如何?”
——“月蓉跟我情分非同一般,儿子是断断不想合离的。眼下儿子也不知该怎么办”
“我儿糊涂!杜氏只是拿那合离书吓唬你呢,她这也忒善妒了些!我瞧着她是有气,不乐意琴娘母子进门,特意拿捏你呢。”
“当真?可是”林信有些迟疑,也生出些希望,要是月蓉只是生气并没想真正合离,自己去哄哄她,气消了以后再慢慢跟她说。她人端方,不至于容不下琴娘母子。
——“我们都是女子,自然清楚对方所思所想。不过眼下确实,琴娘身份实在低了些,不堪入我林府家门”,
“娘!琴娘救我一命,我们也是皇天后土前立下誓言的。她半生漂泊凄苦,我不愿负她。逃命途中凶险重重,儿子几次回不来,都是她一个弱女子”
大将军说不下去了,思及那段时日,自己身受重伤身陷敌国,四处追捕风声鹤唳。本以为自己会把命留在那里。]?
林母也是跟着落泪,她何尝不知自己儿子这些年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不知吃了多少苦,愈发对杜氏心生暗恨——夫贤子孝锦衣玉食也不得她的意,非得生出这么多事端。
听闻杜氏都开始清点嫁妆田契,林母越发坐不住,就怕夫妻两人闹大了成为整个京都笑柄。这天又赶紧差人去请杜氏过来。
“月蓉,你当真执意如此?”林母心中有恨,说话也严厉了几分。
——“妾妇失德,无话可说。”杜氏早腻歪了门户内斗每天诸多思量的日子,如今打定主意离开,倒是多了些从前女儿家的潇洒之态。
你是缺德!哪家妇人如你一般专权善妒?都说杜氏满门诗书,冒大不韪居然写合离书逼迫夫家,你杜氏女郎就是这般才名在外吗?”
老太太难得对杜氏言辞厉色:“我儿边疆苦战,几番生死;你在京都,我林家何曾缺了你吃穿用度?正房大太太做着,何况我儿待你经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