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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距离杜君棠入睡不过两个多小时,他断断续续醒了许多次,这次他再也不想闭眼了。他讨厌那些血腥到令他反胃的噩梦。
心脏跳动得频率很不正常,太快了,杜君棠感到胸闷,他动作很轻地坐起身,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面放着他的药。
江帆在他身边睡得很熟,睡相不怎么样,歪着脑袋倒是很可爱。
他竖着耳朵,听江帆沉沉的呼吸声,还试图听窗外早起的鸟叫,似乎是没有,连风声也没有。杜君棠忽然觉得自己还算得上幸运,起码,他能判断出自己情绪在什么时候不对劲。
多一个人的陪伴让杜君棠感觉良好。太好了,如果是江帆的话,他甚至可以暂时性遗忘掉这部分需求——那些暴力、躁动的情绪。
原来记忆被剥夺的时候,本能也是会施加痛苦的。
杜君棠分析着,心里恨恨的,简直想捏捏江帆的脸蛋抱怨。可他又心疼。
他终于想明白自己当时和医生口述的那些场景是什么意思了。一直碰撞却纹丝不动的墙,黑色的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听见狗吠,雨季里红色的风和哭声。
他的小狗好本事,折磨了他这么多年。那时丛阳甚至都搬到了他主卧的隔壁,停掉了他一切有关虐恋的游戏,以防止他产生任何自残或残害他人的行为。
他曾经有次将近四十八小时没合眼,脑袋和心都空空如也,他在书房里画了很多素描,书房的里间挂的都是,或许以后可以让江帆看看,希望江帆能知道他一直好想他,能不再那么介怀。他可不想他的小狗一直对他心存抱怨,这种形象瑕疵要不得。
平静思考成功分散了杜君棠心中那股浓烈的焦灼,那种麻烦催逼到眼前,刀悬在头顶上的焦灼。和忽然而起的悲观一样,杜君棠的乐观也来得很简单,他很开心,他的学长就在这儿,他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真是个幸运的病人,杜君棠在情绪稳定后感慨了许多次。他的心药长了脚,不远万里来医他,来医他这个不幸的人。
江帆的生物钟很准,他醒来时,先听见密集的雨声,滴滴答答的,差点让他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
他从被窝里露出个脑袋,困倦地眯着眼睛。
“醒了?”杜君棠靠坐在床头,顺着捋了一把江帆的头发,声音里没有刚醒时的迷糊,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江帆吓坏了,他以为自己又睡过头,迅速坐起身,感觉到后腰肌rou被牵拉得又酸又痛,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下才彻底醒了。他局促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腰侧,后面昨晚就已经被清理过了,并没有特别难受。
杜君棠的手压在江帆头顶,凑近了,别扭又笨拙地吻了吻江帆的额头。
江帆的眼睛迅速往下瞟,他慌张地眨眼睛,清了下嗓子,才道:“主人早上好。”
“早上好,”杜君棠像是特意在等他醒,此时才掀开被子下床,“起来收拾收拾吧,我去给你拿冰袋。”
江帆从床上爬起来,一时听不明白,“啊?”
杜君棠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的眼睛,“昨晚,哭肿了。”
此时没有氛围,也不在情景,江帆骤然回忆起那些疯狂的性事时难免耳热。他笨笨的,又佯装了然地点点头。杜君棠先一步出去了,江帆就缩在床上捂着脸试图冷静,他的内裤早不见了,藏在被子里的下身却不知何时硬得老高。江帆暗自在这片刻间忍耐晨勃,他竟然会因为杜君棠普普通通的三言两语起反应。太丢脸了。
还好没有让主人看到。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江帆瞥了一眼,屏幕亮了,来了新消息,显示当前时间是上午八点零七,原来他没有睡过。
床头柜的抽屉开了小小一道缝,江帆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一只手压着下身,另只手顺手将抽屉推了回去。
早饭吃得很随便,杜君棠似乎急着去公司,他本意是留江帆在家的,江帆却比他还拗,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换好衣服跟在他后面,走一步跟一步。
杜君棠于是没再反对,他只觉得熨帖。他甚至自私地想,或许在他心里,他就是这么希望的。如果江帆身体尚可,如果江帆愿意,如果江帆陪着他他承认,有的时候,人需要狗多过狗需要人。
江帆心愿达成,却好像改了性子。他表现出的温顺远多过得意,在得到杜君棠首肯时,他跪着抱了抱主人的腰,说,“谢谢您,我好开心。”
屋外的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江帆拿着长柄的伞走在前面,替杜君棠开门。
他如往常那般,熟悉的流程,他轻缓地将门扉推开,却在抬手要撑开伞时愣住,那动作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雨点噼噼啪啪敲打着门外的台阶,江帆在看清眼前的画面后,神色越发僵硬难看。
他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杜君棠。
江帆仓皇道:“主人,您等等。”
未等他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杜君棠已上前一步,越过他,看到了门外台阶上的动物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