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良从未想过他会在深夜两三点的马路上,背着个喝了假酒似的男人到处晃。
路灯安静地矗立在深沉的夜里,注视着他们一前一后一深一浅的两副影子,在熠熠发光的柏油路面上拉长又缩短,交替又拉长。
每个夏温良的影子上都背着一个轻飘飘的苏桁,每个苏桁都一脸傻笑地翘着脚,一起慢悠悠走向停车场。
苏桁这一晚上亢奋得像打了鸡血,科比出来的时候,跟着全场一边鼓掌一边尖叫,嗓子都喊劈了。
主办方安排了互动环节,三个观众先比拼篮球,赢了的上去和球星过两招。苏桁跟磕了药一样,身残志坚地就冲上去了,小旋风似的夏温良根本来不及拦他,只能坐在台下好笑地看着苏桁夹在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中间,还硬是装出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摇着头却忍不住和全场一起笑。
“我就知道,只要上台,就有奖励!”苏桁的嗓子已经不能称为破铜锣了,充其量就是个破风箱,只能听见气儿,根本听不见响儿。
“嗯嗯聪明,好好抱着球别说话。”夏温良敷衍地答。本来苏桁该软乎乎地趴在他背上,现在两人中间非要夹着一个签了名的破球,硌得不行。
苏桁憋了一会,趴在夏温良耳边悄悄说:“不行,不说话我憋得慌哈哈哈”
夏温良跟着轻轻地笑,把人往上颠了颠。
不是他主动想背。苏桁那屁股差点被他打开了花,来的路上已经坐不住了,硬撑着看完电影又疯了一场球,结果出影院的时候他一眼没见,苏桁就抱着球悄悄哭起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
夏温良还以为是信仰的力量太伟大。
“你在说什么。”夏温良凑近了听。
苏桁用含着泪花的眼瞪他:“我走不了了,我不要这个屁股了。”
还倚着墙不肯动弹,哭得可怜兮兮的,好像刚才疯的人不是他。
夏温良没办法,只能把人背起来了。
就这模样,车也坐不了。回家的路上,苏桁撅着屁股跪在后排哼哼,后来又让夏温良抱下车,刚被放在床上,自动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就趴着睡着了。
肥猫见缝插针地钻进来跳上床,苏桁抱着圆圆的球,肥猫抱着苏桁的头,看上去一副温馨快乐的一家的模样。
夏温良不满地哼了声,任劳任怨地给苏桁脱了衣服擦了药,还贴心地穿好小裤衩——不过那内裤是他的,大一号,正好防止勒到伤口。
然后终于可以歇息了,他一脸疲倦地回到主卧,却一不小心就睁眼到了天亮
想了很多,想这亢奋又新鲜的一晚,想小孩明明被他打了屁股委屈又生气,却还是想被抱着哄的赖皮模样。
即便在他二十几岁,最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也不曾有过这般鲜活的样子
其实喜欢的不是他,是他那都记不清模样了的初恋。好像是个很瘦的男孩,身体不好,总穿着病号服一样的白衣裳。他陪他走遍大半个美国,开着车穿过无人的沙漠,也抱着书包赶过深夜的火车。等到行程终了,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心满意足,两人和和气气地分手,没有任何遗憾。姑且算是有过一段无所顾忌的时光。
所以夏温良也为现在能够得到这样一份炽热的感情而荣幸且快乐着,甚至还有几分骄傲——这个人是因为我才会这样,只有我。他怎么可能看不到,苏桁每次见到他时仿佛全世界都亮起来的眼神,崇拜又胆怯,炙热又脆弱。
在骄傲的同时,夏温良又有一种朦胧的负罪感。
他清楚自己丝毫没有心思在跌跌涨涨的股票中寻找浪漫,更别提在汗牛充栋的文献里呼唤火种。像他这种危险的异色火苗,火一旦烧起来可能连房子都没了。而那纯粹到让人不忍亵渎却又忍不住触碰的情感,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总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等着他
翌日夏温良不出意外地晚起了,来不及做饭,风风火火地穿衣换鞋,连裤子上的猫毛都来不及沾。
走之前他还是去次卧看了苏桁一眼,小孩睡得红光满面,那肥猫正手脚并用地捧着他额头可劲儿地舔,唰唰唰的声音听得夏温良都皮疼。
就这样苏桁都没醒,动都没动。
夏温良过去探了探苏桁额头,立刻把肥猫拎出去,用手沾了凉水使劲拍苏桁脸蛋。
“温先生早,早饭吃什么”苏桁可算被拍醒了,在被子里蜷成一个球,眼睛只睁开一条缝,肿还没完全消下去。
都快烧糊涂了还惦记着吃呢。夏温良无语地看了看时间,干脆请了半天假,幸好下午只是去青邶大学做个讲座,耽误半天不碍事的。
家里什么都有,夏温良熬了粥又盯着苏桁喝了药。
果然年轻人身体就是好,苏桁没一会儿就来了Jing神,不再是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儿:“我去美国给您带了礼物了,在我箱子里。”
夏温良从那乱七八糟的箱子里翻了半天,挖矿一样淘出来一个小瓶子:“这个?”透明的半黏稠ye体,闻一闻,竟然是他常用的那个香水的味道:“这是什么?”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