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谢艾再醒来时已过去近十日,正值午时,身在昭君水榭,榻边和案几上伏着商爻和斜月。商爻一听见声响立即就醒了过来,用力推醒斜月。
“公子醒了!快,服侍公子用药,我告诉殿下!”
商爻兴冲冲出了门,直奔暖阁请见元曦。元曦正在批公文,一听谢艾苏醒便放下了笔,可刚起身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笔继续批拟,口中淡淡道:“知道了,你好生照看他吧。”
商爻不解:“殿下亲自接公子回来,夜夜照料,如今公子醒了,为何不去水榭看看公子?”
元曦薄斥:“我没有正事要忙?醒了便醒了,我去看了能做什么?”
商爻低下头,再偷眼看看立在一旁的商回,见商回轻轻摇了摇头,他便怏怏出了暖阁。
商回说道:“谢公子昏了那么多日才醒,应当请大夫来再看一看才放心,属下去请大夫。”
“去吧。”
待商回也离去后,元曦扔下笔,起身在座处缓缓踱步。
韦翮龄已经送走了,雁州军力被遮掩得天衣无缝,帐中尖犯下的孽也已了结,他将伺候谢艾的婢女赎身,并重金封口。斜月是个识时务的,发毒誓绝不透漏谢艾酒后的意外。诸事算来尽在掌握,但极乐楼那一夜仍叫他懊悔不已。说到底,是他色欲熏心,明明不会把谢艾送给韦翮龄,却依旧借着让谢艾吃点苦头的名义让他学侍子做派,去极乐楼后院看谢艾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只要谢艾不反对,他那夜必定要了谢艾。
可这个心思原来早就被谢艾看破,所以谢艾才会备下了帐中尖,是他把谢艾逼到行此一招。那雪白被褥上的一滩鲜血至今历历在目,婢女侍奉一事若是让谢艾得知更是要从此恨透他,两件事均是大错。
最令他如鲠在喉的,是谢艾说他与韦翮龄并无不同。元曦自问除极乐楼一事之外,对谢艾算得尽心尽力,可却落得谢艾这么看待。自省之余,元曦也憋着一口气,故而忍着不去见谢艾。
好在商回懂他心意,知道去找大夫为谢艾复诊一遍。这一回谢艾实打实地伤了身体,请了名医来治,说谢艾本就有郁结呕血之症,若是调养不好,命数将不久,把元曦吓得不轻,从雁凉回来后就夜夜陪护在侧。
他定了心意,他要谢艾,且要谢艾与他长长久久的。
斜月见谢艾醒来之后就一直哭,谢艾看他哭得没完,用完药后靠在床头把手伸给他,斜月连忙握住了,跟一只小狗似的扒在榻边,煞是可怜。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谢艾为了让斜月宽心,故意取笑,“你哭得好丑,像只小花脸猫。”
斜月痛哭:“公子还有心情笑话我,因为那杯帐中尖,公子险些丢了性命,那一夜公子呕出好大一滩血,被褥都浸透了,我当时以为公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日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我隐约记得你进屋来了,后来就没半点记忆了。”
斜月支支吾吾起来:“没什么公子就是晕过去了”
谢艾猜想斜月是不愿说自己的不堪之事,也就不追问了,他身体虚浮无力,呼吸时心口隐隐抽痛,过一会儿商爻带着大夫来了,大夫替他诊脉的时候,他又昏昏然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睡了大半天,屋里已经点了灯,斜月和商爻都不在,谢艾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看见元曦背对着自己,正伏案书写。
“殿下”
元曦闻声转过头来,见谢艾想要坐起身便扶起他,给他倒了一杯茶喂他饮下。
“殿下为何在此?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天了。”元曦替他掖了掖被子,“既然醒了,我就让下人再去煨一煨药,你多喝一剂,好得快些。”
谢艾点点头,待元曦出去一趟回来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元曦叹了一口气:“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极乐楼那一夜后来,我做了什么?”
“你身子虚弱,帐中尖的药力不是你扛得住的,你之后呕了血便晕过去了。”
“哦”谢艾低垂下头,“若是做了什么冒犯殿下的事,还请殿下责罚。”
元曦看着谢艾:“那一夜的事,你记得多少?”
谢艾略有沉默,他记得元曦说喜欢他,但他装作记忆含糊的样子:“不记得什么了,从喝了酒之后便整个人都不对劲,混混沌沌的。”
元曦追问:“可你喝完酒后还是跟我说了几句话的,你记到哪一句?”
谢艾微微扭开脸:“一句都不记得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还能讲话”
元曦沉默半晌,原本问这话是想试探谢艾是否对与婢女交合一事有印象,可谢艾把明明还有几分清醒神志时的事情都推说忘了,谢艾越是回避,他便越是要谢艾直面。
“那我就再同你说一遍,谢艾,我喜欢你,我要定你了。”元曦郑重说道,“我不强人所难,本王的心意你愿意理,或不愿意理,都随你。但本王跟你说明白的事情,不许你装糊涂。”
谢艾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