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浴汤只没到唇边,谢艾就被元曦扶住,抱出了浴泉。可在谢艾混沌的梦里,他一直在下沉,浴汤之下是无尽潭水,浓黑如墨,鲜血与怨灵汇聚所成,无数只手伸向他将他往更深处拖,他身体沉重,四肢乏力,只能绝望地陷落。往顶上看,是韦琛的面容,正痛心疾首地凝望着他。
谢艾低yin一声,慢慢睁开眼睛。他已经不在旧日居所,而是换了一个住处,身边一个少年正看着他。
“公子你醒了?”
谢艾吃力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我在哪里?”
“当然是在雁王府,这里是昭君水榭。”
“昭君水榭?”谢艾又问:“敢问足下是”
“我是王府总管次子商爻,殿下派我伺候公子。”
谢艾对商总管心怀敬重,下床向商爻行礼:“小人谢艾见过商二公子。”
商爻连忙制止他:“使不得,我父子三人都是雁王府的仆从,虽然殿下待我们亲近,但终究主仆有别,我受不起公子这一拜。从今往后公子唤我商爻便好,我将尽心服侍公子。”
谢艾不解;“我亦是雁王府众仆从之一,原先还只是雁苒阁洒扫的杂役,殿下为何会派你来照顾我?”
商爻扶谢艾坐下,转身去到了一杯热茶,口中答道:“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殿下说公子是谢家的十六孙少爷,是豊都来的贵客,为殿下侍书伴读。就算公子以前干过粗活,可殿下已经把我指派给你了,可见殿下重视公子。”
最后一句话说得谢艾心惊rou跳,他想起昏厥之前他和元曦裸裎共浴,元曦为他手yIn,现在元曦给他派了商总管次子伺候他,还换了以美人命名的雅居给他住用,分明是将他当男宠养起来了。
谢艾急忙下床去找柜子,自己的衣物都在里面,他随手拿了一件披上身,手忙脚乱地洗漱穿戴。
商爻放下茶杯:“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见雁王!”
说罢,谢艾急匆匆出了昭君水榭,甫一出门就愣住了。眼前湖水冰封,巨桥横跨,回身再看水榭,傍水而立,层楼叠阙,绣闼雕甍。光是一个水榭就如此宏伟Jing致,那整座昭君园呢?垂花门内,雁王府财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公子当心着凉。”商爻拿了斗篷出来,给谢艾披上,又撑起一把伞为谢艾挡住小雪,“这会儿殿下应该在小筑,我陪公子去。”
谢艾一时疑惑,只掖紧了斗篷,快步往湖另一头的昭君小筑走去。到了小筑屋内,元曦正在同一男子说笑,见谢艾来了赐座,那位男子坐在谢艾对面,摇着扇子笑看着谢艾。
元曦为谢艾引见:“这位是雁崖长史文钟,字咏辰。”
谢艾行礼:“小人谢艾,拜见文长史。”
文钟连忙下座扶起谢艾,张口就道:“不敢不敢,阁下就是杀了谢玑的少年英雄吧!”
谢艾一愣,元曦则一口热茶喷出来,呛得直咳嗽:“你咳,你别吓唬他。”
文钟摇着扇子哈哈大笑:“见笑见笑,我这人爱玩笑惯了,谢小公子切莫见怪。不过谢玑那人实在太讨厌了,与他共事时我常常被他隔夜酒气熏得想替天行道,谢小公子可是为我除了一心头大患,我当好好请你喝一盅才是!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谢小公子意下如何?”
“回文长史,我尚不满十七,按律喝不了酒,扫长史雅兴了。”
“这有什么,我十三岁就喝酒了!”文钟去拉谢艾的手,“雁落河你可尝过?当属雁州一绝!你别怕,喝点小酒算什么,殿下还能治你的罪不成?”
元曦看谢艾应付不住,出言解救:“咏辰今日你为何而来的?尽是胡闹。”
“所有谢玑写的文书,我都已经派人送到昭君水榭了。”文钟揉了揉眼睛,“在小筑熬了我一晚上,眼睛都花了。接下来可要换你辛苦了,谢艾老弟。好了,既然不喝酒,那我就要回去睡大觉了,谁都不许拦我。”
商回笑道:“快请回去休息吧文长史,谁敢拦您呀。”
文钟一行礼:“告辞。”
走之前文钟冲谢艾笑了笑,转身离去。他长发卷曲,动起来身姿摇曳,扇风一扑更是晃眼。
“有话要说?”元曦问。
谢艾默然点了点头,元曦让商氏兄弟先退下,谢艾待兄弟俩离开带上门后便跪伏下来:“小人在雁王府行凶,幸得殿下庇护,得以逃脱斧钺之刑,此生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小人誓死效忠雁王府,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元曦斜倚在座上,手撑着脸笑看着谢艾:“嗯,但是呢?”
谢艾抬头看着元曦。
“你不是来谢恩的吧。”
既然被元曦识破,谢艾便继续说道:“小人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住处,还有了随从,小人戴罪之身,能苟全性命就已是万幸,殿下厚爱,小人万不敢受。那一夜陪侍,小人污秽殿下贵体,百死莫赎,还请殿下发落,小人定当引以为戒,绝不敢再犯。”
“如果本王还要你再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