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了,韦翮龄恬不知耻,谢家更甚,那些哪怕是碍于颜面都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却真的发生过,难怪谢艾是谢氏子弟却不肯为谢家做事。只是谢艾也实在天真了些,难免会在这个世道吃尽苦头。
元曦将一黑子落在险要处,心中暗暗感叹,谢家人,真够不择手段的。
一阵轻盈脚步声朝他奔来,商回入了暖阁内。
“殿下,谢艾求见。”
元曦执起一白子:“哦?让他进来。”
“是。”
元曦继续下棋,过了一会儿谢艾步入暖阁内,他走向元曦,被商回拔剑止住。
“慢着,你这一身血味是怎么回事?”
出居所前谢艾已经将脸上和手上的血都擦洗过,罩了一件外衣掩住满身血污,却仍被商回嗅出铁锈味。
谢艾面不改色,就地跪下行礼,答道:“半个时辰前,小人杀了谢玑。”
闻言,元曦与商回俱是惊愕。元曦朝商回看了一眼,商回立即去谢艾居所查探。
暖阁里只留元曦和谢艾,元曦沉默片刻,把棋子扔进罐中。
“为什么杀谢玑?”
“因为他该死。”谢艾淡淡答道。
元曦一凛,沉下目光看着谢艾,今夜的谢艾是他从未见过的,冷血且一身杀伐气。
谢艾从怀里取出佛经,奉于元曦:“这是谢玑遗物,他从不信教,对佛法亦是嗤之以鼻,所以藏有《般若心经》必有蹊跷。小人推测这是密本。若与谢家通信必掩人耳目,其中机关应该就在这本佛经中。”
元曦没有起身去接那本佛经,反而靠后倚坐在罗汉床上:“你觉得你犯下杀人罪过,一卷密本就能让本王保你?”
谢艾伏下身:“小人愿为殿下鞍前马后,从此效忠雁王府。”
元曦笑了笑:“这回一口一个小人的,不做圣贤了?”
“我杀了人,无颜以学生自称,更遑论效仿圣贤。”
“究竟是因为杀了人,还是因为从此沦为鹰犬,觉得玷污了孔孟之道?”
谢艾眼睫低垂,没有说话。
“你投靠本王,是因为走投无路,却暗暗引以为耻,你置雁王府于何地?你杀了谢玑,本王如何向谢家交代?又凭什么要救下你这个天大的麻烦?”
“谢玑是谢家安插在雁王府的眼线,是殿下心头大患,小人因为一己之私杀了谢玑,亦是为殿下扫除障碍,此为利一。谢玑之死,若想要销声避影,于殿下而言唾手可成。山高皇帝远,瞒得住谢家足矣。开春在即,换小人顶替谢玑与谢家联络,为殿下搜罗豊都朝局,掩谢家耳目,此为利二。”谢艾伏下身磕头,“最不济,殿下可以将真相公之于众,将此事闹到京城,小人会为殿下指证谢家监视亲王之罪,涉足党争之实,此为利三。”?
“若本王真这么做,你不就没命了?”?
“是,”谢艾答道,“小人性命全在殿下掌握之中。殿下愿手下留情,我必肝脑涂地,誓死效忠。”
“这些话说得天花乱坠,但本王从来不相信。”元曦质问,“谢艾,本王怎么知道眼下这一切不是一场苦肉计?谢玑是个废物没错,但你,又是什么身份?当初信誓旦旦不愿为人爪牙,转头却杀了谢玑前来投诚?你为何陡然生变?如不能给本王一个信服的理由,本王真的会把你遣送回京。”
谢艾一时沉默,半晌开口道:“小人的身份最卑微不过,是谢家弃子。被逐出家门是因为小人违逆父命,不愿入韦元帅帐下为娼。今夜谢玑酒后吐露小人的庶母亡故,她忍辱偷生了一辈子,在我入雁州前决意自尽,只为小人再无顾念,就此摆脱谢家。”谢艾说到颜氏,一直冷漠的面容终于松动,眼底发热,却不肯落泪,“谢玑辱我母子,我一时激愤,才对他痛下杀手。”
元曦垂下目光,一时沉默。
“谢玑死前说我娘留有绝笔信,故而小人翻找了谢玑遗物,想要找到蛛丝马迹证实,但没有找到,只找到我父要谢玑善加利用我娘来操控我的信件,如果我不能为谢家所用,谢玑可以杀了我以绝后患,他们这样心狠手辣,我为何还要顾惜?背叛本家是逼不得已,也是天经地义,小人心中无愧,只在乎一件事,想求殿下恩典。”
“你说。”
谢艾道:“绝笔信想必是被谢家扣下了。可即使找到了,我也想求证我娘是否还在人世”
“你想要本王派人为你跑一趟豊都?”
“是。”
元曦思忖:“若是你庶母并未亡故呢?”
“即便我娘还好好的,经此一夜,我也绝无法回头。”
“既然已经做出抉择,还要多跑一趟做什么?”
谢艾没说话,眼里杀气流过。他只是不死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盼着颜氏平安,但无论结果如何,他与谢家势不两立,要谢瑞血债血偿。
此时商回回了暖阁,告知元曦谢玑确实已死,已派人处理其尸身,等元曦示下,另送来凶器裁刀,和谢玑重要遗物,里头就有谢瑞的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