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玉尘飞骑着高头大马,怀里搂着玉羽。玉羽哭丧着脸,一声不吭地和爹爹怄气。
她上次偷骑大马,一不留神跌下来,摔断了腿,将养了几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又嚷嚷着要骑马。沈劲松怕了她,特别叮嘱玉尘飞不许应她。故而玉羽大发雷霆也好,梨花带雨也罢,玉尘飞都不肯放她独乘一骑了。
玉羽也知道这笔账还是要算到父亲头上。爹爹宠自己,她软磨硬泡总能得手;父亲却是军令如山,半点做不了假。虽然规矩是父亲定的;但爹爹那么听父亲的话,爹爹也是帮凶,因着她心里面跟爹爹亲近,所以更生爹爹的气。
“放我下去,我不骑马,我和小白玩。”
小白是指头顶盘旋的一只小雕,是玉羽刚过六岁的生辰礼物,她在春季赛马会上见别家少年臂上停了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又漂亮又神气,把她眼馋死了。她想一出是一出,见了好玩好看的都要搞到手,玉尘飞又是摘星星摘月亮都给她的,越发娇惯得无法无天。这只小雕到手没几天她就腻了,哪有什么耐心熬炼。小雕倒是忠心耿耿,总是不离左右,玉羽便十分得意,自以为魅力无穷,连雕都不能幸免。其实是沈劲松暗地里苦哈哈地帮她训好了,然后深藏功与名。
除了小雕,父女马边还跟随着几只细长猎犬,偶尔从草窝里撵出兔子便大惊小怪地欢叫乱蹦起来,虽然缺乏纪律,倒也热闹得紧。
时值草原夏季,阳光猛烈,绿意如怒,马蹄没入shi淋淋的乱花中,溅起泥泞积水。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花朵吸饱了水,放了晴就漫成一片丰润花海。
玉羽又嚷着下马摘花,玉尘飞哪里会理她,他自己脾气也大得很,可女儿发起威更像是亲生的,一大一小两个炮仗凑在一起,竟是永无宁日。
往往这时玉尘飞就会把烫手山芋扔给沈劲松,等沈劲松教训一番后小姑娘彻底蔫了,他再送给宝贝女儿一些新奇玩意,就又荣升为她的“亲亲好阿爹”了。
玉尘飞倒是愧疚总让沈劲松做恶人,沈劲松却与他实话实说,他其实挺想过一把严父的瘾,可怜玉遥乖巧懂事娇美病弱,沈劲松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的。
等到终于生了个皮实的女儿,整日上窜下跳地搞破坏,甚有几分天生残忍,一时拿弹子去射马眼,一时用鞭子把男孩子抽得满地打滚。沈劲松隔三差五听到告状,才体会到有个劣迹斑斑的娃是多让人头痛的事。
他是大概听闻玉家血脉里多出魔王暴君的,他枕边这位就是现成的但眼看自家闺女不负众望,往小妖女的画风狂奔而去,情感上还是接受不能,想着还能再拯救一下,便义不容辞地严加管教。
但他也是偏心的,骂来骂去也没骂过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如何舍得说一句小飞,小飞再胡闹也是可爱的,再说小飞不跟别人胡闹,只跟自己胡闹,实是很甜蜜的事了。
只有一桩事玉尘飞再怎么耍赖,沈劲松都不肯依,那便是学凫水。他忧心忡忡地对玉尘飞说:“你不会水,若是可怎么办?”
他把“淹死”两字给含糊省略了,他非常忌讳提死字,他的小飞是真的死过的,这么多年想起来还是要做噩梦,梦醒了就要紧搂住玉尘飞,抱一会才能缓过神。
便是如此也始终放不下心来。当年在那沙漠古湖里,玉尘飞在水里憋昏过去,沈劲松捞起他时心都要停跳了,不停帮他换气吐水才捡回一条命,看他呼吸顺畅了还是心有余悸。
亲眼见玉尘飞不会凫水而险些丧命,已成为沈劲松的心结,几次提出教他学游泳,都被他不耐烦地敷衍推脱,并且对话循环往复,毫无内涵。
沈劲松委婉道:“你若是掉进水里”
他还没说完,深谙套路的玉尘飞已经在他手心里奋笔疾书:我好端端地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沈劲松温和道:“只怕万一。”
玉尘飞又愤慨道:万一我掉进水里你不会救我么?,,
玉尘飞生气时眼睛格外亮,像是要溅出火星子,沈劲松一见之下就被迷得三迷五道,连自己本来要说什么都忘光了,只想凑上前亲亲他的眼角,再好言好语地哄哄他。
2.
沈劲松教玉遥学泳,才一个时辰,玉遥就能像模像样地划水了。玉遥确是极聪明的,兼有玉尘飞的机变取巧和沈劲松的稳打稳扎。他又是很听话的乖孩子,虽然怕水,但父亲要他扎猛子,他面不改色地浸入水里,不叫抬头就一直强忍着。如此狠得下心,一日千里也是该当的。
时已八月,烈日炎炎,湖水冰冷纯净,海子边开满了灿烂的油菜花,掩映着天边洁白的雪山。
潺潺溪水声里混进了踏踏马蹄声,玉遥轻声道:“是爹爹来了么?”他的脸上隐露期待。
沈劲松笑道:“他带着羽儿来找我们了。”
说罢他也没什么心思了,热切盯着前方。不一会,烂漫花海里打马而来一人,白衣乌发,风神宛转,真若百花梦里逢,冰雪寒中见。
沈劲松也不知道是爱他爱得太深了,还是玉尘飞实在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