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风冷,将至年关,屋外不闻人声,一片平静,只余朔雪呜咽。一人裹着裘绒袄子,独坐案台,望着台上成摞成摞的书册,久久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只听“哗”的一声,似什么风的穿透窗棂,顷刻间一搅室内沉沉死气,骤然清明起来。
来人声音和煦,寒宵里听着便如融融冬阳,令人心生暖意,“今日如何,可有什么进展?”
月清欢眼神略微有些深沉,闻言淡淡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那夜缠绵之后,这人似乎摸清了门道,自此日日来访,一连十多日,不曾间断。宫中无事,两人除了每日解毒的欢好,倒是能坐下来安安静静说些话,月清欢人虽冷淡,倒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脾性,十多天下来,两人熟识不少。
他未回答,季秦倒也不在意,大喇喇地坐在与他对案的椅子上,伸手入怀取了两块糕点,扔到月清欢面前,“按说这皇城脚下不缺这仨瓜俩枣的,怎得如此小气,一个馒头这样打发你?”又拿下巴点了点扔过去的糕点:“这可是上等的梅绒豆泥软香酥,你快尝尝。”
月清欢倒未推脱,道了声谢,低头打开油纸吃了起来。自从前几日季秦偶然见得月清欢每日例食只是一个馒头后,大怒不已,扬言要宰了那个送餐的侍卫——他断定那侍卫定是偷吃了月清欢应有的份食,被月清欢拦下后,便开始每日带些吃食过来,月清欢起初也问过这些糕点的来处,季秦只道是路上随手顺的,月清欢知他不愿明说,也就再没问过。
季秦看着他吃糕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清气弥散,他看着看着不觉入神,下意识道:“你跟我走吧。”月清欢浑身一震,似没听清,反问道,“你说什么?”季秦说完,自己也是不可置信竟会说出这番话语,但转念一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理理思绪,开口:“你无权无势,在这宫中迟早出事,皇上能容你一个月,不能容你一辈子,倒不如跟我出了宫去,此后天高地阔,理它什么阁主楼主,左右比在这儿死了的好。”
季秦原是没想这么多的,此刻这一番描述,倒觉得出乎意料的不错,他唇角勾起,凝视着月清欢的瞳孔中夹带着些微的炙热:“若是担心被人追捕,你我大可昼伏夜出,跑去那些边陲小城——去大漠、去渔村,又或者找个深山钻进去,这些都只随你”
他想说随你喜欢,只是还未说完,便见月清欢骤地抬头,眼神是未曾有过的复杂,两人互看许久,久的饶是季秦城墙般的脸皮也微微有些发烫,他与月清欢相处十余日,总不能日日戴着面巾示人,故而早早易了容貌,此时他模样虽没有原本俊朗非凡,倒也是端得是周周正正。
他心中盘算着,这件事不急,将来有机会,再向月清欢解释清楚即可。
一念刚落,就听得月清欢声音微微颤抖,艰涩开口:“你你不必如此”
他似乎叹了一声,继续道,“月某身份特殊,涉及众多朝廷机密,朝廷绝不容一丝危机,月某稍有差池——说是抄家屠城亦不为过,季公子如今与我这般牵连,已是性命难保,万不可因为月某决此大错。”他一番话说完,顿得一顿,再道,“再者世上红颜知己甚多,季公子何累自己身价性命,执意月某一人”
他这番话还未说完,季秦心里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暗想这些事情,你道本王不知道么,本王难得看一个人上了眼,就算你是父皇眼下的头号要犯都又如何,只要你人是我的,回头本王夺了这天下,你不还是本王的人,不还是这朝廷的阁主。故而只当耳旁风一般不去理会,不过这最后一点,季秦倒是知道如何回答,他笑着说道:“这城中小姐、楼里花魁固然柔美可人,但就如同御花园里的花朵,只是娇研艳丽,没有灵气,终究是朵假花罢了,”他一跃而起,翻身案台,低头细细盯着眼前的人,咧嘴一笑,“依我看,倒不如你院里那修竹的苍劲,来的让人舒服。”
“还或者说”季秦靠的很近,居高临下捏着他的下巴,声音有些沙哑,“你要这样才肯答应”
两人靠的近了,一股子清气越加馥郁,激得季秦心跳如雷,呵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月清欢与他共处数日,被他那双点漆一般的眸子一盯,身子先软了一半,哪里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只是今日今日月清欢想到今日的计划,几乎崩溃得笑不下去,他脸色苍白,季秦看在眼里,靠上去与他耳鬓厮磨,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季秦虽然现在扮相是个江湖浪子,但骨子里仍旧是王室贵胄,是个纯粹的天之骄子,以往若看上个谁,那人还不感恩戴德地叩谢跪拜,几曾有过这般告白。今日他这番话真情流露,月清欢迟迟不予回应,他却也不恼,仍耐着性子等他。季秦这一腔柔肠,一辈子怕也只有这么一次。这恐怕就是命吧,月清欢勉强一笑,指尖在手心攥了又攥,扎的都沁了红,这才开口:“月某何幸,得公子抬爱,只是有一事相求,万望公子应允。”
季秦:“但说无妨。”
月清欢眼睛里似乎氲了水汽,道:“稍后再说罢嗯”
季秦见他模样,只道事已落定,心中大喜,倾身上前,手如游鱼般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