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之又慢地朝燕翮走去,漂亮的眼睫低低垂着,还是停在了离燕翮一臂远的地方。燕翮面上不露声色,逗弄折桂的手却停下了,半晌,忽然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容婧都交代了。”
云祁一怔,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燕翮口中的这个容婧是谁。
“她同侍卫私通,把柄被捏在了李撷玉手里,才在她的授意下在宫宴上向你祝酒,无非就是想要激怒太后逼朕料理了你。”燕翮前半句语气十分平静,仿佛近乎惊天丑闻的皇家秘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反倒是后半句语气才Yin沉下来,“朕倒不知,一个身在冷宫的废妃,手竟还能伸如此之长。”
云祁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几乎已经将宫宴上那场闹剧连同始作俑者本人忘得一干二净,本也并不在意,燕翮却又像要给他一个交代一样重提旧事。这才联想起前几日云雾同他说的容贵人投井自杀和已经被废黜的宁妃患了失心疯,在冷宫撒癔症,被皇帝下令送去青龙寺静养的小道消息。
云雾同他说时,他并没当回事,现在看来,投井也许未必是自杀,失心疯大约也只是个由头,送去青龙寺大可能也未必是什么静养。可以说是她们咎由自取,也可以说这是燕翮的处理结果,作为要给他的交代。
云祁张了张嘴,到底没接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同燕翮说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而他真正在意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用言语去表述。
燕翮见他不作声,抬手握住了云祁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近前,手却没有松开。
云祁感到手腕上一圈属于对方的温度,并不炙人,却格外有存在感。他没有挣开,却依旧垂着视线,不与燕翮对上。他感觉到那只手先是锢住他的手腕,而后缓缓松开,顺着他一搏一搏的筋脉下滑,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忽然没头没尾地低低道了句:“瘦了。”
云祁抿着唇望向对方,未及开口,燕翮的手松开了,随即猝不及防地环住他的腰,略一施力,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了黄梨木桌上。
云祁还未从这变故中回过神,便见燕翮用手贴着他的腰细细地比了一圈,确定般又重复了一遍:“瘦了。”
燕翮原先一手握着云祁的手腕,另一手还放在折桂的肚腹上,而那只手突然撤走,原本还躺着露着肚腹享受抚摸的折桂一个打滚爬了起来,十分黏人地凑到燕翮的手边,想要再躺下去,却被十分不解风情地扫到了一边,然后大半张桌子都被另一个人占据了。折桂踩着桌沿来来回回绕着两人走了好几圈,气愤地“喵喵”叫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一人的关注,只好委委屈屈地蹭在小香炉旁边躺下了。
“看来朕的知春这些日子在偏殿住得并不如何。”燕翮近乎独断专横地下了这样一个结论,声气却是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他低低道,“想明白了吗?什么时候搬回来?”
他的手仍按在云祁的腰侧,眼里也少见地不含多少冷意,目光近乎柔和。云祁有些受不住燕翮这么看他,刻意偏开了头,半晌才冷淡道:“想明白什么?”
燕翮沉默了片刻,没有开口。他望向云祁的眼睛,缓缓道:“是朕的疏忽,你随朕入宫时日也不短了,朕却从没问过你想要些什么。”
想要什么?这句话像是桶冰水,直接自上而下将云祁浇了个透。
打完巴掌再给颗甜枣,笼络人心最简单也最好用的手段。
可这从不适用于感情。
他胆大妄为地搬出主殿,并不只是单纯地想同燕翮置气。他希望燕翮怎么样,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道歉吗?他大概是疯了才会想让皇帝跟他道歉。他也从来没想要过那个可有可无的职位,但他仍然想要一个解释,关于他的猜忌,哪怕敷衍一点也好,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欺骗自己下去。
他不想要什么甜枣,他只想要对方能够对着他的伤口吹一吹,告诉他他并不是有意的,就算是骗他也好。
然而这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陛下待我不薄,自我入宫来从未短过我吃穿花用,予我盛宠,知春感激不尽。”云祁被禁锢在燕翮的双臂之间,明明离燕翮极近,言语间似乎也尽是感激之意,燕翮却忽然觉出一种说不出的冷淡与疏离。像小心翼翼捉在手中,却怎么也握不住的一只鸟雀,下一刻便会离他而去。
云祁终于抬眼同燕翮对视,轻声道:“人活一世,皆有所逐,有人求财,有人求权。我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是有一样东西,至今求而不得。”燕翮心一沉,只听云祁顿了顿,缓缓道,“陛下若真想予我所求,请予我自由吧。”
下一刻,他便感到按在他腰侧的那只手力道猛然加重,几乎要捏碎他一般。温情的表象顷刻间付之一炬。云祁亲眼见着燕翮眼中的柔和一寸寸皲裂,烧成一片蓬勃的怒意。
“想要其他任何东西,朕都可以满足你。只有一样——”最后几个字他几乎一字一顿,“永远不要想着离开朕。”
他终于撕去了伪装,朝云祁亮出了属于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