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处处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里,话题中心的紫宸殿里倒同平时没什么两样。燕翮左臂骨折,御医的建议是伤筋动骨需要静养,燕翮只作耳旁风,照例上朝下朝处理政务,并不嫌左臂吊着有损龙威,只是日常生活到底有些不便。
早晨更衣需要比平时花更多的时间,诸多琐事也多有不便,唯一好在伤的是左手,吃饭写字并不受影响。只是原本燕翮晨起更衣的活被云祁揽下了,燕翮几次按着让他回去睡,云祁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醒完盹,给燕翮换过衣服,才又迷迷瞪瞪地回去睡。几次下来燕翮便也不再拦,由着云祁来,嘴角却总是微微扬着的。
自从燕旻搬离紫宸殿,云祁便再次清闲下来,加上早晨跟着燕翮醒一道,再醒便比原来更迟。其实早先跟着学生意跑茶的时候,起得比燕翮还要早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只是一朝这么闲散下来,便好像再记不起那些起早贪黑的日子。
他下了床,平时一听见里间响动便进来伺候他穿衣的云雾却没有动静,云祁也没太在意。衣服穿到一半,云雾才匆匆忙忙从外间进来,向他告了罪才继续伺候他穿衣,却带着浓重的鼻音,样子也明显是哭过。
云祁皱起眉,问她发生什么了,她也只是搪塞,半个字不肯说,问了白毫才知道是收着了家里人托人捎的口信,好像是母亲过世了,让她想办法筹些钱。
云雾平时性子活泼,眼下却消沉得厉害,云祁望着云雾,心下到底有些不忍。他当初选中云雾,便是因为她和云月年纪相仿,神态也很有几分相似。跟了他几个月,他心里多少对云雾也是有些感情的,不忍心真的不管。只是他当时走得毫无准备,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只从小戴到大的一块玉佩还在身上。进宫之后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他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囊中羞涩的现状,直到眼下才有些发愁。
燕翮不是没有赏过他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值钱玩意儿也不少,只是这些东西大多都有宫里的印记,当铺基本不想惹事,都不愿收,并不好出手,故而盘算来盘算去仍是只有他的玉佩最合适。只是才把玉佩解下来装进盒子里,打算下午拿给云雾,午间便被燕翮发现了,只好道了原委。燕翮听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把玉收着,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同他说。云祁只得应下。
领月钱的第二天,云雾直接在云祁面前跪下了。她不傻,月钱不可能平白无故刚好在自己急需用钱的时候翻倍,问了乱红知道事情的始末,当即红了眼眶。
她也不是初入宫的毛丫头,就算之前没在贵人面前当过差,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对待下人的。摊上一个脾气好的已经算不错,而云祁这种的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当然也感激燕翮,但她明白如果没有云祁,燕翮根本不会留意到一个小宫女的苦处。知道他原本是打算拿贴身玉佩给自己更是说不出话来,她跟云祁也有几个月了,知道那是云祁从家带出来的唯一东西。
她父亲早亡,上面只有一个哥哥,母亲缠绵病榻,病情总也不见好,她便主动进了宫,月月将银钱往家里寄,可母亲的病情仍没有好转,近来更是江河日下。家里已经揭不开锅,连哥哥预备着娶亲的钱都已经花了个干净,大夫劝说早日准备后事,她却执意不肯,可最终母亲还是去了。而她甚至连送母亲体面下葬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她明白这钱于燕翮、于云祁可能算不上什么,但于她而言已是天大的恩义。她嘴笨不会言语,到最后也只是红着眼圈端端正正在云祁跟前磕了个头。云祁早从乱红那里知道了大概情况,眼下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按了按她的肩,却下意识想起了远在芜城的云夫人和云月。
他那时匆匆忙忙被云莱送上了去别院的轿辇,第二日再醒已经离了芜城的地界,甚至唯一给母亲和妹妹留的话都不知道云莱有没有同她们说,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托人往嘉堂书院捎过信,更不知道她们现下过得如何。
天一日凉过一日,北方比南方更早地进入了冬天。紫宸殿里的炭炉和毡毯都早早备上,乱红先前说再过些天,地龙也要烧上了。南方没有这种东西,云祁原本很是好奇,今天是地龙开始烧的日子,云祁却没有了一探究竟的兴致。
用过晚饭,燕翮回书房批奏章,云祁在一旁替他研墨,却有些分神。他想让燕翮派人替他打听一下母亲有没有托人往嘉堂书院捎信,又想直接给家里去封信,又担心信被云莱扣下,送不到云夫人手里,两相忖度仍是没有想好怎么开口,连手底下墨研得酽了也没发觉。
燕翮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批完最后一份,把笔搁在一边,只问道:“困了?”
云祁醒过神,才发现燕翮搁了笔,赧然地笑了笑,摇头道:“在想事情。”
“想什么?”燕翮一边问着一边同云祁往外走,云祁却没有答话。
回到寝殿,燕翮抬手松了松领口,云祁会意地上前,替他将外袍除下,交给乱红。待两人洗漱完,所有人都退下,云祁仍在斟酌怎么开口。
地龙烧得很热,屋里暖烘烘的,只穿着中衣也并不觉得冷。云祁将头发理顺,将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