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翮坐在帐中,旁边乌压压跪了一地人,几乎个个面如金纸,大气不敢出。御医小心地将已经同皮rou黏在一起的衣料剪开,露出背后大片半凝固的血迹,待血迹清理干净,几道形容可怖的深深抓痕便显露出来。清理伤口时,燕翮面色没什么变化,反是云祁的眉心蹙了又蹙,攥住衣角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
御医上完药,缠好纱布,才开始着手燕翮垂软的左臂。云祁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一点心神也不敢松。那御医也十分紧张,额上尽是汗珠。他小心地摸到燕翮的伤处,判断了一番,稳狠准地几下给燕翮正完骨,才终于擦擦手心的汗,继续后续的处理。
帐角有一道人影不住滚动挣扎着,口中还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只是这当口,没有人还有心思搭理,侍卫更是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住了那人的腰,待燕翮伤势处理完看过来,才将人连拖带拽地提溜了过去。
帐角光线不甚明亮,叫人看不清这人的面目,但当曝露于光下时,几乎不用什么力气也叫人能辨出这是个乔装改扮的女人,而面容更是叫一旁几个觉得眼熟的人暗自心惊。
“往马草里下药的人就是你?”
那女人方才还挣扎呜咽着,这会儿被拎到跟前反而不说话了,只用一双眼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两人。燕翮没再多问,转而望向一旁制着她的侍卫,那侍卫很快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启禀皇上,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跟被加到草料里的药一样。”
燕翮将纸包捏在手里摩挲了一阵,没有打开,只盯着她:“谁指示你的?”
那女人仍不作声,嘴唇紧抿,愤恨地将头撇到了一边。燕翮没说话,目光在如坐针毡的李仪身上顿了一顿,而后同那侍卫点了点头。
那女人被几个侍卫一同拖到了帐外,而后是一阵木棍落在rou上的闷响与乍然响起的女人接连不断的哭叫声,听得帐内战战兢兢跪着的李仪更是一阵冷汗。
他已经认出了那女人是谁,那是他宝贝女儿入宫时带去的贴身丫鬟晚凝。他不敢去想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出自李撷玉的授意,大脑空白地听着帐外传来的声声惨叫,只觉得每一声都像是在催他的命般凄厉。
不多时,那女人的惨叫声变得虚弱,而后杖责声停下了。帐帘被掀开,那女人再被拖进来时,下半身已经全是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口中不住含糊着“我招我招”。
“皇上饶命,求皇上开恩,事情都是宁妃娘娘逼奴婢做的,不是奴婢自愿的,求皇上开恩”她口齿不清地将事情前后说了个遍,她越说,不远处的李仪脸色越白,到最后几乎再跪不住。
燕翮没有什么表情地听着,亦没有动怒的意思,晚凝下意识有些心慌,却还是强撑着把准备好的说辞说完了。燕翮冷漠地盯了她片刻,在她几乎快要撑不住时才终于开口道:“来人,传朕旨意。宁妃李撷玉,德行有亏,意欲行凶,理应下狱,念其兄定远将军昔年平乱有功,故免其牢狱,只废其妃位,打入冷宫。”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抖如筛糠的李仪身上:“李爱卿可有意见?”
“谢谢皇上开恩。”李仪头也不敢抬,一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心中却是一片死寂。他们李家,这回算是彻底完了。
燕翮的视线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回悄悄松了口气的晚凝身上,忽然开口道:“另,贵妃顾飞凤,后宫约束无方,不可堪协助太后料理后宫之重任,故自今日起收回凤印,降一品,禁足三月以示惩戒。”
晚凝的身体不可察地一僵,连被杖责的痛都快察觉不到,只觉得如芒在背,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燕翮,燕翮却再不理会,只颔首示意侍卫料理了。
待晚凝被拖出去,帐内气氛才稍稍和缓了些,大抵是祸首被处理了,所有人都心安了些,于是请罪的请罪,痛骂的痛骂,一时间帐内群情激奋。燕翮听得心烦,只看了顺安一眼,顺安便会意地借皇上伤重需要休息为由将众人遣了出去。
帐中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燕翮今日到底有些失血过多,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左臂吊着夹板,难得少了些帝王的威赫,却也不怎么狼狈。他冲云祁招招手,云祁下意识以为是要自己搭一把,走过去却被燕翮拉着坐在了榻上。
燕翮示意仍候在一边的御医上前,而后伸手去解云祁的衣带:“刚才叫你下去先处理伤,为什么不去?”
云祁的伤远没有燕翮的重,所以本想看燕翮的伤势处理完再说,只是后面没寻着机会出去。帐中有外人在,云祁有些不好意思地稍稍让了让,避过了燕翮的手,转移话题道:“我自己来。”
饶是云祁有意识避了避,不想叫他看见,燕翮还是一眼便望见了他由肩颈一路往下的大片狰狞的青紫,眉心微微皱了起来。御医走到近前,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又小心着力道顺着骨头捏了一遍,才冲燕翮点头道:“云公子受的都是些皮外伤,未伤及筋骨,外敷活血化瘀之药,兼以调理,很快就能康复了。”
燕翮没有说话,拧着的眉心直到御医给云祁上完药都没再松开。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