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会分三道,先斗茶令,后斗茶品,最后才是重头戏的分茶。
斗茶令同行酒令相类,即为在斗茶会上yin诗作赋,倒并不依靠判断胜负,权作助兴罢了。不过即使如此,乐于表现自己的自然也会早做准备,探听题目再请人赋诗。
云祁于yin诗一道的确不算Jing通,不过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燕翮昨夜为何莫名其妙同他念了几句诗,眼下虽未囫囵记住,倒也记了个大概,自己稍作添补便算蒙混了过去。
从斗茶品开始,斗茶会才算真正拉开帷幕。斗茶品一斗茶叶品相,二斗汤色水痕,茶叶品相即要求茶叶的品质,汤色水痕则要求烹茶者的手艺,二者缺一不可。故而斗茶会开始前很长一段时间,与会者都会忙着四处探寻品质上佳的好茶,以希求多一分赢的可能。
燕翮后宫并不算充盈,而其中参加斗茶会的也不过十数人,抽签两两分组比斗,原应是还有一人轮空,眼下加上一个云祁倒是刚好。云祁从签筒里抽出了一支正红的签,抬眼,正同同样捏着红色签的李撷玉对了个正着。果真是冤家路窄。
云祁来前什么也不知道,东西自然都是燕翮备下的,乱红将茶具与茶饼端至桌案上,便欠了欠身退下了。云祁轻轻在衣服上蹭掉了手心汗,抿着唇将纸包打开,对面的李撷玉也适时打开了——品相几无二致的碧螺春。
茶香顺着打开的纸包逸了出来,云祁闻见香气,反倒镇定了下来。对面的李撷玉眉眼含笑地望着他,眼底却有一点深而又深的怨毒:“还请云公子多指教。”
云祁眼睫垂了垂,轻声道:“娘娘过谦。”
令声之后,场上所有人都活动开来。
李撷玉有条不紊地按照先前多日练习的那般取了茶饼,置于微火上炙烤着,同时还有心思用余光望一望对面的云祁,心中未有多少慌张。她花了大价钱,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求到了手上这品质极好的明前碧螺春,在这一着上便不会比用着御品茶叶的云祁落下太多了,更何况她还特地请了茶匠指点了自己的技艺。云祁虽蒙荣宠,于茶道上却未必Jing通,便是坐在帝王身侧又如何,这斗茶会,她必不会输了他去。
云祁却连一个眼神也未分给坐在对面的李撷玉,只将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茶饼上。这是个Jing细活,分不得心。炙茶需注意火候,碾茶需细心与耐心,候汤更是关键,水不可过嫩,亦不可过老,需在刚过三沸时立即离火。
李撷玉瞥见云祁娴熟流畅的动作,心下很有几分吃惊,待回过神时,水已过沸,慌忙将水离火,再顾不得看云祁那头。
两人都进入了最重要的点茶环节,司判全都离得近了些,几将小桌围个水泄不通。燕翮坐得稍远,却依旧能从一方围满人的小桌边看清楚当中身姿挺拔,动作流畅的青年。
他今日给云祁挑了一身素净清爽的竹青色,腰间挂了个白玉坠,此刻端坐在茶香浮动的宝和殿中,平素动人的眉眼此刻冷然宁静,长而浓密的睫羽垂着,嘴唇也紧紧抿着,全副心神都系在了面前的一盏茶上,愈发有种高坐白玉京的飘然欲仙之感。
云祁燲盏、调膏、击沸的动作堪称一气呵成,李撷玉那头也恰在这时完成,司判立时凑过去,两相对比,静观了片刻,扬声道:“论汤色,云公子纯白,宁妃娘娘青白;论水痕,云公子先退。故本局云公子胜。”
李撷玉被中间的一点变故扰乱了节奏,后面再顾不上看云祁,故而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是云祁胜了。她本欲发作,余光却猛然触及不远处的燕翮,登时清醒了过来,只得不甘心地退回了原座。
最后一道分茶是这斗茶会中难度最高,也是对技艺要求最高的一项。分茶不再两两捉对进行比斗,而是将上一轮的胜者聚在一起,共比分茶,取中技艺高、立意妙者为胜。若说前头的斗茶品对茶的口感与品质要求较高,这一道分茶则更偏向于技艺的展示,分茶者需仅运用茶与水在茶汤表面上作出画来,茶的味道反倒是其次了。
眼下场中桌案数未变,人却只剩了一半,落败者乖乖回了原位,胜者留下,静待这最后一场比试。
云祁稍稍活动了下因久跪有些发麻的腿脚,尽量忽略来自四周的灼人的视线。对面没了李撷玉的遮挡,他一眼便能望见座首的燕翮。目光相对时,燕翮轻轻同他点了点头,唇角带了点不可察的笑意,他心下蓦地一松,虽仍是紧张,却觉得好了许多。
乱红端上来全新的茶具与分茶的工具,礼了一礼,正要退下,却忽然被云祁叫住:“换滴注。”他点了点那支细长的竹签。
乱红愣了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点头称是,取了那支竹签下去,很快换了个细长嘴的壶来。
场中人俱是一惊。云祁同乱红说话时声音并不大,故而其他人都没听到他说了什么,直到乱红取了滴注来,才纷纷明白云祁是要做什么。
分茶有两种分法,其一为点稠汤,后用竹签蘸取厚沫于其上勾画,其二为点出半碗沫厚的茶汤,取滴注向中注沸水,伴以倾斜旋转获得图案。分茶考验技艺不假,但从立意与构图上下手无论如何也比勤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