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昏暗的灯光里,裴铖深深地看着他这条始终养不熟也训不听话的狗,不辨喜怒,“你是拿捏准了,我不会要你的命。”
林疏低着头,谨慎地提醒他的主人:“只是违令擅自行动,林疏罪不至死。”
有违主令擅自行动和叛主逃奴当然不是一个概念,出营认主的家臣不再受训练营内的规矩约束,在裴家的家法上,对两者惩处有天壤之别。
前者主人可以决定如何定罚,后者的话,是要开刑堂处决的。
被带回来后直接扔进这间熟悉的地下室,林疏吊着的心其实就已经放下来了。
不死就行,至于刑责什么的,他这些年挨得还少么?没什么是担不下来的。
只是不想连累江易安。
江易安那个性子,从小到大压抑自己逆来顺受,隐忍的让林疏这自认铁石心肠的人都心疼。何况他才认主没多久,在经不起半点叛逆的磨合期,这次为了帮自己,竟硬着头皮做了欺瞒主上的事。
林疏不想在坑他,所以从江易安比着手势答应帮自己的那天起,就打定了主意,无论怎样也不会供出他来。怕就怕他这老老实实的师弟反抗主子业务不熟练,帮他遮掩逃跑痕迹的时候露了马脚,被裴铖给逮到了。
不远处江易安始终沉默温顺地跪着,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脑子里也一遍遍回忆整件事的过程到底有没有什么破绽是能被抓住的,但是想了多少遍,自己却还是摇头。
他生性谨慎,也从没想过违逆主家,帮林疏出逃的法子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前后没有踪迹可查,就算裴铖猜到他用了什么办法,也不可能查出证据才对。
可是如果没证据,裴铖支开裴炀这么堂而皇之把他抓过来,就是越俎代庖了
正琢磨着,上首的裴铖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江易安。”
他立刻微微躬身,顺从地应了一声,“大少。”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事已至此,哪里还用得着再说什么?坦白是死,咬牙闭嘴大概也活不成,江易安垂着眼摇摇头,“易安不明白大少的意思。”
“林疏忤逆不服管教,你们训练营的老师给了我一样东西,”出乎意料,裴铖开门见山,说的竟然不是他帮林疏逃跑的事,他说着对手下人摆摆手,那人拿着十几厘米的小金属箱走过去,放在了江易安面前的地上,“他说既然我不想将林疏退营,这东西可以小惩大诫,帮他收收心。”
裴铖这话刚起了个头儿的时候江易安就不受控制的心脏狂跳,等他依着裴铖示意打开训练营封条贴着的小箱子时,看见里面的东西,条件反射性地头皮一阵发麻,后背窜起一阵寒意,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你们老师说,这东西外人或许用不好,但你们训练营出身的却都熟悉的很,如何使用断然不会出错——所以我把你找过来,帮个忙。”
裴铖态度漫不经心,说话语气用词甚至和缓,但易安看着盒子里的骨穿针,却连呼吸都屏住了。
裴铖,这混账,他竟然要让自己亲手给林疏打这东西!
易安惶然抬眼,原本死寂的眸子里已不自觉地染满哀求,“大少”
裴铖只做不见,“你们不是师兄弟吗?彼此也熟悉,你来施针再好不过,去吧。”
江易安僵直地跪着,没动。他下不去这个手。
密封除菌箱里除了骨穿针,还有一支不足0.2的注射ye。自古想要一个人心甘情愿完全听令于另一个人,行之有效的控制手段都要比信任和忠诚这种抓不着的情绪更让人感到安心。像裴家这种有自小养奴训练家臣习惯的家族,多少代繁衍传承下来的习惯不会改变,从江易安入营的时候,就知道营里有能控制人屈服顺从的无数手段,当然,还有药物。
编号“07”的毒株是最厉害的一种。
用骨穿针将毒株注射进髂嵴骨髓腔,药物短时间内迅速蔓延全身骨髓,从被注射之日开始,毒素每月固定发作一次,一旦发作,浑身上下任何一个有骨头的地方都是蚀骨焚心般的剧烈疼痛,没有一处能幸免,除非得到缓释剂压制药性,否则每到这个时候,就是痛不欲生。
毒株药效有效期一年,没有解药,直到一年之后毒素逐渐失效被代谢掉,这一轮的生不如死才算是过去了。
更可怕的是07只会让人疼到发狂,却不伤身体。
当初训练营的师父,现在的主人,如果不满意,就可以对他们年复一年地用下去。
这东西江易安自己没用过,但见过师傅们给别的受训者用过几次,最近的一次,就是林疏。
几年前林疏突然生了反骨变得桀骜不驯,屡次犯禁又试图逃出训练营,被抓回来后,师父下令医药房的师傅们,给他打了这东西。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林疏哪怕稍有小错,都会被师父强行诱发体内毒素。他那么硬气的人,疼到涕泪横流叫破了嗓子,疼到无意识地自残,疼到清醒的时候一次次跟师父求死。
后来的整整一年,林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