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遭人偷袭,着实把陆远洲吓得够呛。他呼吸良久,剧烈的心跳才变得缓慢。确认陆远洲冷静下来后,梅咏知放开了手。
对于梅咏知的行为,陆远洲有点恼怒,转过身绷着脸说:“梅大人不是有事回去了吗?”
梅咏知有各种事情没来得及解释,他抬头借着昏暗的灯光凝视帝王,叹了口气说:“太师的眼线太多了,我只得靠这种方式和您单独相处。但是时间紧迫,您在宫外不能待太久,有什么事便快些问吧。”
“朕”陆远洲想问的太多了,他一时被混乱的思绪侵占头脑,竟说不出一个字。
“既然臣回来了,这样东西该还给您了。”梅咏知看出陆远洲的疑虑,从怀中掏出一枚雕刻Jing巧的玉令,上面的刻纹乃是帝王才有资格使用的,用于紧急调动地方军队,共有三枚。梅咏知拿的正是其中一枚。
当年他担心洛温纶在京中势力过大,可能做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就给了季将军和梅咏知各一枚,他自己留下一枚。
陆远洲一时间百感交集,将梅咏知的手推了回去,说道:“拿着吧,万一出事,你还能离京。”
“嗯。”梅咏知又收了起来。
“朕一直很好奇,你为何突然回京?”
“地方虽平静,但却不能为您培养助力,所以就算没有太师插手,臣也会想办法回京。况且臣在扬州做了六年官,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太师怕是出于忌惮,才想让我回京城受他控制吧。”
“什么事?”陆远洲赶紧追问。
“陛下可记得那位江南巨贾——陶嬴?”
“有些印象。”陶嬴的名号太大,连远在京城的陆远洲都知道他在江南占据巨额财富,称为首富都不为过。
如此庞大的财富,不光陆远洲眼热,先帝也曾想找借口把这些钱收入国库。然而陶嬴太谨慎了,他简直将商人的头脑发挥到了极致,不给皇帝任何抓住把柄的机会。所以直到先帝驾崩,陶嬴都活得好好的。
先帝没做成的事,陆远洲本就打算继续做。如今听梅咏知的话,看来是有希望扳倒陶嬴的。
陆远洲立即仔细听,梅咏知继续说:“臣调查得知他与朝中重臣关系匪浅,靠那人的关系逃避重税,并靠此敛取财富。”
“是洛温纶。”陆远洲心思一动。他顿时明白洛温纶的钱财是哪里来的了。
“没错,但不仅是太师一人。准确地说,和陶家勾结的是整个洛家。太师知道臣要调查到他头上了,说不定会牵扯出洛家的无数勾当,果然迫不及待地把臣调回了京城。”梅咏知露出狡黠的笑容。陆远洲也跟着笑了,看来九年磨炼,梅咏知还是变了的,当年如梅般傲然的状元郎可不会像现在这样笑。
“但江南的隐患远不止这一点啊”梅咏知的眉宇间忽然染上几分愁意,收敛了笑容。
陆远洲惊讶地问:“朕听说江南的繁盛甚至超过京城,莫非还有什么动乱不成?”
“不,陛下,您不曾到过江南,只知它经济比之其他地区更繁华,却不知江南百姓的真实情况。”梅咏知开始讲述他六年来得知的事情。
“上任扬州知府只知大肆敛财,根本不顾百姓死活。若非有人冒死上报,只怕他还会横行多年。然而小小的扬州知府,又如何能隐瞒罪行如此久?所以臣派人调查,发现牵扯其中的可不止有江南的地方官员。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也脱不了干系!他们已经形成官商勾结的稳固势力,牢牢把控江南的商路命脉。别说官员贪污,就是‘病死’几个不听话的官员,也能被他们隐瞒下来。”
“什么?”陆远洲闻言震怒,大为恼火,说道:“朝廷每年派人去江南访查,他们难道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不,并不是那些人看不出来,而是他们不敢看出来,草草调查了事。因为一旦禀告真实情况,就等于得罪了世家和太师两方势力,他们不敢啊!”梅咏知指出症结所在,陆远洲顿时哑口无言。连他都不敢和洛温纶硬碰硬,底下那些人当然更不敢了。所以江南祸根埋藏了这么久,身为帝王,他竟半点不知。要不是梅咏知进京,江南的问题还会继续悄悄存在。
“不止如此,”梅咏知补充道,“臣出身寒门,对百姓的关注自然多些,亲自调查了农民情况。然而在江南粮食极度充足的背后,臣发现田地并不在农民手里。以陶家为首根基深厚的世家把控了千里沃土,无数农民因交不起繁重的赋税而沦为佃农。饶是富庶如扬州,也可见‘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的凄惨景象。
养不起儿女的家庭甚至把孩子卖给世家做仆人换去少的可怜的粮食。他们的孩子则终身无法脱离贱籍,整日做满足世家日常所需的工作,而且性命并没有因为做奴婢而得到保证,那些世家子弟,想如何玩弄作践他们都可以,他们死后尸体也不能交给家里,只被随便丢在乱葬岗。这些,您可曾亲眼见过?”
“朕不曾。”陆远洲从未亲眼见过百姓的生活,听梅咏知讲述,竟是如此悲惨的景象。即使富庶如江南都如此,那么其他地方呢?那里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