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大半个月以前,不知道哪里起的流言,说是附近的城里出了飞贼,那飞贼从北边一路南下,已经犯了好些案子,据说还伤了人。这让本来平静的小城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于是进出城的盘查就在那段时间里严厉起来。
四月初三,聂九还记得那天,天气十分晴朗,刚查完一批赶早进城卖菜的菜农,聂九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于是便去一边的城墙下站着喝水,眼睛倒是没有放松,一直盯在丁旺他们正在盘查的几个人身上。都是普通人,见了官差难免惶恐瑟缩,尤其是那个包着头巾的女子,低着头排在队伍后面,简直像是要发起抖来了。
聂九喝完水,丁旺已经开始盘问那个女子了,只是她似乎不愿意拿下头巾,这叫已经站了大半天的丁旺有些恼火,语气也有些不善起来。
“叫什么?来阳安做什么?......大点声!头巾取下来!”
“......叫、叫沈榕贞,来、来寻亲。”沈榕贞讷讷的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慢腾腾的解头巾,此时聂九也走过去了,示意丁旺去喝口水歇会儿,自己代替了他的位置。
聂九个子高大,沈榕贞的个头堪堪到他下巴处,解了头巾便乖乖站在他跟前,仰头看着他。她面色白皙,容颜姣好,一双杏眼圆睁,漆黑的眼珠子,好似浸在清水里的两颗黑棋子,也就是在和她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聂九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别、别怕。”聂九喉咙发紧,失神了片刻,“只是例行检查,你来寻谁?”
“桂花巷的刘德阳家,我是、我是他的外甥女。”聂九态度和善,似乎也叫沈榕贞松了口气,不再那样惊恐。
“刘家......可是他们十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听闻这个消息,沈榕贞的眼里瞬间沁出了泪水,又被她很快地擦去,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娘不在了......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聂九的一颗心就好像被一只小手揉捏着一般,又麻又疼,他安慰道:“别急,若是没有去处,便在这里落脚吧,阳安城虽不大,但民风淳朴,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但沈榕贞仿佛已经失了魂,也不知道听清楚他的话没有,只沉默着摇头,又见盘查已经结束,便转了身,茫茫然朝着城里走去。聂九虽有心相送,但无奈公务在身,只得眼睁睁看着沈榕贞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之后几天,他总是无端端想起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装作无意去打听,才知道沈榕贞在客栈住了三四天后,在客栈老板的指引下,赁下了斜柳枝巷尽头的小院子,没几日便搬了进去,之后便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无消息。
第二次见面,便是布庄门口替她解围了。
越是难以见面,好像越是惦念,明明只见了两次,却怎么都忘不掉那轻轻颤动的小扇子似的睫毛,含了泪水的双眼,脸颊边的一颗小痣......
夜已深了,聂九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到天明。
后半夜下了一阵急雨,到天亮时才停,反正睡不着,聂九早早地爬了起来,推开窗,扑面而来一股浓香,是栀子花开了。
微凉的空气里含着花香,让聂九不由得深呼吸了几口,整个人都Jing神了许多,又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身上微微出了些汗,这时已经闻到厨房飘来的粥的清香。
聂松年纪大了,瞌睡少,也起得早,聂九打了井水草草冲了个澡过来,聂松已经坐在石卓边开始吃粥了。天气热了以后,父子俩的一日三餐都改到前院里吃了,葡萄架下有一套石桌石凳,又凉快又自在。
“爹,早!”
“嗯。”
“花开了,好香啊。”
闻言,聂松得意的捋捋胡子,“那是自然,今年花苞多,要香一个多月呢。”
聂九嘿嘿一阵傻笑,他才不管花开多久呢,唏哩呼噜几口将粥咽下去,起身说:“我想起来丁旺今天有事,我得早些过去。”说完也不等他爹回答,一溜烟跑了。
年纪不小了,还是这个冒冒失失的样子。聂松一边摇头,一边就着若隐若现的花香慢慢喝粥。今日无事,他打算出去串门,找找几个一起长大的老伙计去。昨晚上想了一夜,总记得当年刘家的女儿生的是儿子,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眼下住在斜柳枝巷的又是谁?聂九好不容易开窍了,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人给骗了。
寻思间,又见聂九风风火火跑了出来,已经换了当差的衣服,怀里鼓鼓囊囊抱着一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见聂松看他,还紧了紧胳膊,往怀里拢了拢,似乎是怕聂松看见。
“爹,我走了!”
等聂松慢吞吞喝完粥,又漱了口,背着手踱回后院看栀子花时,那丢在地上忘了收拾的修枝剪和零零落落的树叶,才叫他明白了为何聂九早上出门时要躲躲闪闪的了!
这小子,把正开着的花通通剪了下来,不用问也知道是给谁送去了!
“兔崽子!”聂松心疼的看着被剪得乱七八糟的花枝,捋胡子的手一抖,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