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臣闭上眼,片刻后又重新睁开,本已聚焦的眼睛又自觉涣散,将她模糊在自己眼前。“若是不曾有你就好了。”他低语。却一字不落地被沈烛音听了去,她愣了许久。屋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明明四目相对,可他却没有解释。沈烛音茫然地退了两步。“你怎么了?”言子绪不明所以地上前。沈照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转动,一脸糊涂,不敢插嘴。“音音?”见她没反应,言子绪轻轻推了推她,不料她踉跄,他着急去扶而松了手里的盆。热水打翻一地,发出“匡当”一声,溅shi衣摆。响声同时唤回两人的理智。谢濯臣使不上力气,起身还靠沈照有眼力劲地扶了一把。他望向不知所措的人,敛去所有情绪,轻声道:“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沈烛音神色呆滞,半晌才道一声“好”,转身跑了出去。“公子……”沈照小声试探。谢濯臣靠着床栏,半闭着眼,无声叹了口气,“我没事。”他刚刚还在梦里哭,央求娘亲和秋穗姑姑带他走。可她们却反问:“乖乖,你真的舍得下吗?”年幼的自己停止了哭泣,攥紧了拳头,想要心一横地说:“当然!”可是……他如何在最爱的人面前撒谎呢?他舍不下。即便知道她会喜欢上别人,他也舍不下。 愚蠢两日未进水米, 又有病气缠绕,谢濯臣整个人看起来无Jing打采,了无生气。他轻瞥一眼眼神飘忽的沈照, 又望向门口,去换衣服的沈烛音还没有回来。“有话就说。”他轻飘飘道。沈照忍不住了,“公子你……你刚刚说什么了?”他被沈烛音挤开,根本没听清,只感觉她瞬间就懵了,人也变得奇怪。“没什么。”谢濯臣再度望向门口。意料之中的答案, 沈照心里迷糊, 但并没有追问。谢濯臣岔开话题,便问了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事情。沈照像个话唠一样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地说出,连细节也没有放过。说到沈烛音对着言府一家老小耍横时, 谢濯臣不自觉笑了。见他听这个开心,沈照便多说了几句。“小公子当时气势凌人,半点不露怯, 还有点像你。”“若不是她急中生智说出那些话,我都怕我们要被赶出去,言少爷在他自己家居然还没小公子管用。”“你昏迷了多久, 小公子就在你身边守了多久,也没吃什么东西。”“她和言少爷在你床边聊天我都听见了, 她好像不知道言少爷喜欢她, 还说自己这辈子不要嫁人, 要一直陪在你身边。”“……”谢濯臣缓缓抬首,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 沈烛音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里端着药碗, 稳稳地走过来。“该喝药了。”沈照给她让开位置,又收到谢濯臣的眼神指示,便径直往门外去,顺便将正要进来的言子绪拽走,还关上了门。沈烛音用汤匙搅动黑乎乎的汤药,发出了细微地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她避开了谢濯臣来接药碗的手,直接舀起送到他嘴边。谢濯臣平静地注视着她,似是败给了她的执拗,配合地张开了嘴。“哭了?”他声音低沉。沈烛音眼睛泛红,原本因为没有休息有了红血丝,现在又瞧着有些肿。她摇摇头没说话,继续喂着药,直到药碗见底,她又从腰间摸出一颗糖,撕掉糖衣送到他嘴边。
谢濯臣后仰避开,忍着苦味云淡风轻道:“我又不是你。”可她执着地伸着手,但又不出声。四目相对,谢濯臣竟有些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僵持良久,终是他低头,咬下糖块。唇边擦过她温热的指腹,谢濯臣愣了愣。陌生的甜味在嘴里蔓延,让他丧失对自己身体的感觉。沈烛音完成了任务,捧着空碗往外走。“你去哪了?”她像是没听见,脚步不停。谢濯臣提高了音量,“你……沈烛音!”她推开门,半只脚跨过门槛。她走得毫不留恋,在这一瞬间,谢濯臣幻视了她的离开,仿佛噩梦成真,慌乱和无助涌上心头。“桃花……”沈烛音蓦然顿住。她缓慢地转过身来,夜晚的风从已经打开的门灌进来,吹得她的衣袍作响。谢濯臣觉得自己应该解释点什么,可真实的原因又不便说出口。沈烛音咬着自己的嘴唇,终于绷不住的眼泪溢出眼眶,划过脸颊,打shi衣领。“把门关上,你过来。”谢濯臣轻声道。沈烛音回身关上门,顺便用衣袖擦掉眼泪。但她就站在门口不动弹,也不说话。“不是你想的那样。”谢濯臣头一回觉得词穷,脑海里竟搜罗不出解释几句话来。她模样委屈,他忆起那日表哥来书院要带走她,她以为是他授意时的委屈模样,和现在别无二致。谢濯臣想起了当时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没有不想要你。”沈烛音泪眼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不是一个会说这种如承诺般言辞的人,但也同时也是个不屑于谎话的人。“你明明就有。”“我没有。”谢濯臣忽觉燥热,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褥,“我何时骗过你?”沈烛音终于有了反应,快步走回来将被褥给他盖上,“你干什么!”“砰砰砰!”敲门声后,沈照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公子,言老爷听说您醒了,特来探望。”沈烛音一下慌了神,言子绪他爹一来,谢濯臣难免要知道她大放厥词的事。“我……我……”悲伤被慌张取代,沈烛音结结巴巴,神情无措。谢濯臣觉得她好笑,但面上只是淡淡道:“我都知道了,你乖乖坐着。”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沈烛音心里没底,但现下也只能老实坐着。“进来。”沈照推开门,言老爷带着参汤进来,笑容和蔼。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