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后,关山月却迟迟没有回信。
以她的身手纵然不能杀伤卓星楼,也是可以脱身而出的,假设身死,便又无法喂养那支传信用的隼鹰,照多年以来的训练,那野物定然会飞回王府。可一个多月来来既没有人的消息,这鹰也没有半点动静,竟然全无音信了。
铁勍锋不由得越发烦躁起来,逐翠却在门外敲门道:“王爷,苏郎君又来找华公子聊天了。”他心中一凛,感到莫名生气,暗中怒道自己竟不知这小风筝和苏步青倒是关系亲密来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声就让逐翠退下。
他在房中闷坐了片刻,踌躇再三,终于站起身来向华子鸢的房间走去。
谁知却在半路遇上了云出岫。
云出岫手里拿着一只香梨坐在回廊的栏杆上笑嘻嘻地啃着,瞧见铁勍锋过来了也不行礼,只侧过身子来笑嘻嘻地看,等到铁勍锋几乎快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时,又突然轻声笑道:“苏大人要是老实做个校书郎该多好?”
铁勍锋慢慢回过身子,眼神骤然冰冷了一刹,直勾勾地看着云出岫:“四方大路信万游,八面风来云出岫路路通,果然是你。蓝丝绦的事也是你有意告诉他,让我察觉的,是也不是。”
云出岫跳下栏杆向铁勍锋行了一个大礼:“王爷游历江湖时曾无意中救过我一命,后来攻破骆越又留我一命,此后更收我进府谋生,从前之举,只望寥报王爷之恩。”
铁勍锋大概早就忘了多年前还身在江湖中的事,其实如果没有华子鸢,他也根本不会知道王府中还有个叫云出岫的丫鬟,更别提她已经在府中待了近乎三年,一切不过都是一场恰不逢时的孽缘。
那一年铁勍锋十三岁,天靖周边势态已经剑拔弩张,铁勍锋独自流浪到了临近骆越的小城中,碰到一个老游方郎中带着徒弟给天靖的百姓治病,却被骆越本国的边疆守卫逮住说他叛国通敌,一刀捅进了心窝,那小徒弟还是七八岁的小姑娘,教热血糊了半张脸,嚎啕大哭之际也被刀尖瞄准了心脏。
只不过先死的是那两个守卫,铁勍锋的刀要快得多。
第二次在骆越,主城攻破,一时间士兵暴动难以控制,铁勍锋雷霆手段严惩有违军纪之人,一天之内平息动乱,保住了城内平民的性命。
不过如此。
后来云出岫终于长大,也开始做游方郎中,虽说只会治点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病,却也足够行走四方,她一边游历天下一边打听着形形色色的消息,只为了知道哪怕一点有关当年救命之人的音讯,有时也会用自己知道的独家秘辛换些盘缠,岂料经年累月,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多,渐渐有了一些名声、甚至还有了外号,麻烦也越来越多。
“你没有必要跑到我这里来,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你报的恩。”铁勍锋只一笑摆了摆手,仿佛这些往事都被弹指挥去,“他是个不明人事的,你又何苦利用他。”
“鹊哥儿待我是真的好,”云出岫凄然一笑,“我无心害他的,然而苏郎君却不得不防,他二人的渊源”
铁勍锋只一个眼神就止住了云出岫的话:“本王心中自有分寸,你做好分内之事便可。”其实云出岫并不知道,苏步青是铁勍锋亲自保举的人,又怎会不知底细,想当年他还对家国之事颇为挂怀,只想此人明有经世之才,力保他入朝为官,怎知厉帝终是不放心,只教做一个校书郎。他轻叹了一口气,往华子鸢的房间走去,虽说不愿从云出岫口中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却还是忍不住纠结这二人到底为什么会如此亲密,中元节后苏步青几乎日日来王府拜访,两人在房中畅聊一谈就是一整天,小风筝那样的性子,竟然连出门游玩也抛在脑后。
铁勍锋越想越觉可疑,脚步不停早已站在华子鸢房外院中,忽听得房中传出苏步青爽朗之笑,凝神再听,又听他轻声赞道:“小公子果然慧根深种,不过半月而已,竟已悟得苏某几十年所学的Jing要所在”
后面似乎又压低了声音絮絮说了些什么,铁勍锋颤颤伸出手来,大约是想扶住什么撑一撑,但站在空荡的院中却也无可凭借,整个人晃了一晃,烈日炎炎之下,从脚底发起了寒。
苏家世代任职华胥尚书省,苏步青少年神童,华胥亡国时已经官至尚书令,对国策知无不详,他教出自己一身才学,意欲何为?
“在下,可许四海升平。”
他脑中陡然间响起初见时那人的一句许诺,明明是那么荒诞不羁的一句话,语气却是那样的踌躇满志与认真郑重,如今想来,却更加像一个笑话了。
铁勍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房间,守在门外的逐翠见他脸色极差,不由得上前来一把扶住:“王爷怎么了,要请大夫么?”
铁勍锋摆了摆手,进得房中便一下瘫坐在凳子上,勉强开口吩咐道:“你晚上,去试一试他的根底,不要伤了性命,但定要逼他动手,我倒要看透他的底细!”
逐翠心里明了这个“他”指的是谁,不由吃了一惊,暗道想王爷只去后院转了一圈,竟然如此发怒,华公子却不曾追来,怕是无意中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又想到这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