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鸢在水面上静静地站了半晌,目光灼灼地看着,终是仿佛觉得有些无聊,便又一提气翻身跃进了露台。铁勍锋也从阑干上撤回身子,又扶在凭几上垂头沉思,华子鸢不愿惊扰了他,仍是小心翼翼地吃鱼,时不时慢吞吞地把鱼刺吐出来,用筷子齐齐地拨到盘子一边。专注得对面前的铁勍锋神色几度变换毫无知觉。
“王爷不吃?”
铁勍锋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却发现华子鸢另取了一双筷子,仔仔细细地剔了很饱满的一块鱼腹rou,推到自己面前。他心中本来无端Yin郁,这会儿却觉得非常无力,自己原本还能在心里暗暗嫉恨一番,可被嫉恨的那人却毫无知觉,还殷切地笑着凑上前来,这一瞬间他连嫉恨的力气都完全丧失了,只好疲惫地笑笑。
“你既然不曾吃过,这回便好好尝尝。”铁勍锋不敢轻易去动那盘鱼rou,好像那rou里有什么穿肠毒药。二十余年来从未有人这样,愿意这样,没来由地对他好,他有些受宠若惊,却又忍不住盘算华子鸢到底想从他这里谋取什么,如此纠结,不如不动。
“我已经吃了一半了,好鲜,”华子鸢仍是笑嘻嘻的,“好东西要慢慢吃,不会一下子吃腻了,才能长长久久吃得开心。不过错过了也不好,王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他说完也不一直瞧着盼着,兀自又去吃刚送上来的凉糕,心情好到云霄一般,咽着食物也翘着唇角噙着笑。
铁勍锋看了他片刻,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rou放入口中,细腻嫩滑、鲜美丰腴,淮扬的鳜鱼果然一绝。
“好吃么?”华子鸢余光瞥见王爷动了筷,又笑着凑上脸来问。
“怎么你倒像是常来光顾的老饕了?”铁勍锋忽然觉得主宾倒置,莫名地有些滑稽,脸上终于笑开来。
用过了饭小厮便又上来收拾,铁勍锋却不急着回去,扶着凭几慵懒地躺着闭目小憩。他本身是个喜欢清静的性子,倒也不是那种过分的长伴青灯古佛、远离人世的清静,只是小打小闹嬉笑怒骂完了之后,可以闲适地想想自己的事,休息一会儿。只可惜这样的平淡实在不可求,王府里总是那样热闹非凡,他却不得不那样,也不得不回去,此时也不过是能逃一刻是一刻。
华子鸢坐在旁边静静地看,发觉铁勍锋大概是过于苦夏,一直浸在半睡半醒的样子里,眉头也轻轻拧着,似乎十分不舒坦。他环顾四周看了半天,突然眉梢一喜,蹑手蹑脚地把那只冰碗抱了下来放在铁勍锋身前,又解下挂在腰间的扇子,一格一格慢慢地展开,静静盘坐在冰后,替铁勍锋轻轻地扇起风来。
微风中带了些许冰的凉意,shi润地拂在面上,着实解暑。这风一直扇了约一柱线香的光景,铁勍锋才渐渐舒展了眉头,睡得踏实了一些,他面容沉静平和,淡去了平日的许多锐利张扬,竟然显出几丝恬淡温和。
华子鸢自己也不嫌累,左手扇累了就换右手,等碗里的冰都化成了水,就抱着碗做贼一般跑出去找伙计讨,伙计知道这是王爷带来的贵客,也不敢怠慢,很快又敲了满满一碗送来。他抱着冰碗只觉得凉飕飕的,但不知为什么却又很快活。
等他回了房间,才发现不过离开了片刻,铁勍锋竟然就醒了,正捏着太阳xue醒神。
“王爷不再睡会儿?”华子鸢热情地招呼道。
“本王怎么睡着的。”铁勍锋只觉得奇怪,以往多年的夏天,他几乎睡不成午觉,闭目小憩也只图个养神,今天竟然真的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大概是真的累了吧。”华子鸢没想到对方到底想问什么,只顺口接了一句,就又把冰碗搁在身前,又要扇扇。铁勍锋立刻心知肚明缘由所在,只觉得睡了一会儿恢复过来的神经又在隐隐作痛。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居心啊,他越想越觉得头痛。
但其实华子鸢真没有居心,他好像那种刚破了壳第一眼瞧上的就是妈的小鸡崽,铁勍锋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愿意同他“亲近”的人,哪怕喜欢逗弄他,也没什么坏心肠,更不令人讨厌。何况朦朦胧胧的还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也越发乐意亲近他。照常理这也没什么,但是这也才认识了不到一天,故而他的心思,实在让人不懂。
可他自己自然是毫无知觉的,只顾笑着轻摇扇子,一派天真的样子。
回府的路上他倒是不再那么拘谨了,却也不多话,只是笑意盈盈地坐在轿子的角落里,回自己房间时又再三回头跟铁勍锋告别。
“鹊哥儿,如何、如何?”一进房间云出岫便迎上来,满脸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也不怨她,华子鸢清晨出门,近黄昏了才回来,其间王爷还回府换了一次衣服,实在令人好奇!
“挺好的呀。”华子鸢脱下外衣心情愉悦地高度概括道。
“什么就挺好的呀?!”云出岫更加着急了。
“那你又问什么如何?”华子鸢诚恳而天真地反问。
“王爷带你去早朝,用膳的时候如何?在宫里如何?王爷午后又回来换了一次衣服,带你去做什么了,又如何?”云出岫一连串的问题像不停发的箭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