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宁没多久就学会了熟练地使用拐杖,这多少让他觉得自己并非老师们以为的那般蠢笨。家中的楼梯修得较为平缓,他归根到底能够自己下来了,佣人们提心吊胆,亦步亦趋地守着少爷,苻宁觉得他们烦,执拗地拒绝一切帮助。
继母正在侍弄着青瓷梅瓶里的花枝,她的眼皮上闪着鳞鳞细光,苻宁的出现让优雅的将军夫人将眼睛睁得更大了些,那道亮粉被深深掖进眼皮的褶皱中“你们当心着点少爷。”女主人语气轻松自然,她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将剪下多余的枝叶扔掉。
“骨头往好里长的时候,勤下床走动会有好处。”夫人在对待脾气Yin晴不定的继子时,强迫自己多看看花瓣上的纹路。
“想要些糕点吗?”她继而微笑着提出建议。
“不。”苻宁坐下后将拐杖倚靠桌沿摆好,他注意到继母为家里换了不少新摆件,猜测可能是自己倒了霉让这女人心情好,“我想把狗放进来玩。”他说。
为他端上茶的仆人在杯子里加上牛nai后,局促地将托盘夹在腋下,等着夫人回话,苻宁搅动着轻细的银勺子。
“显然,你的狗不怎么懂得礼貌,它总是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他当即确定继母在讽刺他,于是他转向女仆,“小姐,如果您的耳朵和脑子没什么毛病,最好照我说的做。”
狼狗被喂养的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矮瘦的女仆将它牵进门时差点被扯倒,继母觉得尴尬,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开了,她的眼睛时刻盯着表,今天她自己的儿子苻宣从寄宿学校回来,夫人有时会抱怨丈夫对小儿子过于严厉,她不太想把苻宣早早就送到那种有着军队般纪律的寄宿学校,可每当面对着继子,她才会庆幸自己的儿子早早学会了如何体面地与世界相处。
有句俗语在将军夫人看来很适合现下的情况,“爱惜衣裳要从崭新时候起,爱惜名誉要从幼小时候起。”她确定自己的继子从来没有心肝,也从没想过要有。
然而苻宁也不在乎将军夫人的看法,“哦,绒绒”他只顾着抱住站起来快有半人高的狼狗,任由它舔自己的脸,“你这个死胖子,快别这样了”他笑起来,又特地将配茶的牛nai倒在空杯子里喂给狗,继母嫌恶地盯着狼狗在带金边的骨瓷杯里来回搅动舌头。
“那套茶具,全部不要了。”将军夫人平静地叮咛仆人,她话音未落,瘦长Jing致的花几就被肥胖的狗一跃撞翻,梅瓶粉身碎骨,苻宁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去收拾那些烂摊子吧,我想我得出去看看月季花长得怎么样了。”
继母强撑着不发脾气,决定眼不见心不烦,她以娴熟温柔作为自我认定的角色特质。
没过多久,当母亲陪同儿子一道进门,小孩子立马被狗吸引,狗也朝他的方向叫了好几声。
“别动它,它会咬断你的指头。”
弟弟苻宣在被苻宁警告后悻悻地收了手,即使狗在冲他摇尾巴,看上去毫无恶意,他也不打算和它玩了,因为他不想惹来哥哥对自己大喊大叫。
“相信我,阿宁,它要是敢咬任何人一下,就会被立刻送到狗rou馆里去。”继母把苻宣护在身后,她就像头带崽的母熊一般极具威胁性,可面对自己儿子时,她的态度又转为温和,“快去你的房间里换身衣服。”将军夫人拂去孩子制服肩部的些许浮毛。“你父亲今天晚上会回来,他会乐意听你告诉他学校里的事。”
看自己儿子走上楼梯,继母终于决定向苻宁表明自己的态度。“阿宁,我现在完全不要求你对我怎样,只希望你能在你父亲面前稍微懂事点。”但继子只顾着玩他的狗,丝毫不予理睬。
“你父亲他最近不怎么好过”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苻宁回答时仍握着狗的爪子,对着它笑个不停。
“大概你听广播的时候不喜欢那些时政新闻。”
“这很烦人,我没做错什么,是你一直在找我麻烦!”
“你该知道你父亲的军事演习,那本来挺成功的,只是临了出了些事故。”
苻宁愣了片刻,等着继母接下来的话。
“是大殿下的飞机,撞在了海岸悬崖上。”
“然后呢?”
“机毁人亡。”
他在狗蹲下时来回折叠着那双毛茸茸的大耳朵,仍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又怎么样?”
“你至少该惊讶一下,大殿下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继母几乎没了脾气。
“我们不是还有小殿下?”苻宁无所谓地接了一句。“反正轮不到我来继承皇位,您不要杞人忧天,为了这种军国大事忧心忡忡。”
他们老朽病弱的皇上哪怕拥有再强悍的军队,也无力阻止悲剧在自己家中上演。他和皇后唯一的孩子被Jing神错乱和狂躁症折磨,不得不往自己太阳xue开一枪来缓解痛苦,神智失常皇太子和忧郁的太子妃留下两个儿子,大殿下在空军服役,总是被拍进政治宣传片里,当着王牌飞行员,很给皇家长过脸面;而小殿下和苻宁一样是,他恶劣的名声怎么也没法掩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