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江城。
早春三月,料峭的春风卷来了一场小雨,都市的高楼建筑、车马人流等,一概氤氲在淡蓝色的烟雨中。
江城国际机场外,裘御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四下环顾一周,不久便眼睛一亮,扬起个久别重逢的笑容。
与此同时,前来接机的周方潜也看见了他,疾步而上,给了彼此一个激动的拥抱。
“盼星星盼月亮,可终于把你盼回国了!”周方潜敞着喉咙兴致盎然地说。
裘御哥俩好地捶了他一拳:“我只是出去半年,别搞得好像三年五载都没回来了。”
“你这每年都有半年待在国外的,加起来就算没有五年,三年我看是快了。”周方潜埋汰他道。
裘御哈哈大笑:“我怎么听着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呢?”
“那你可没听错。”周方潜应声接上话。
周方潜和裘御是高中就玩在一块儿的铁杆兄弟,彼时两人一起在学校里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培养出了坚实的革命友谊。他本以为自家这兄弟高中毕业了就会在国内随便读个大学,以后就像大多数二世祖一样,安安稳稳地继承家业就行,谁料裘御谁也没商量,一声不吭地就花钱买了个国外的野鸡大学,拎着行李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高考也没参加。
当时这件事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因为周方潜跟裘御走得最近,所以很多兄弟都跑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周方潜当然答不出来,因为他也被蒙在鼓里,甚至因为隔洋跨海,他连裘御的联系方式都无从得知。
此后整整四年,裘御都音讯全无,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广袤无边的大海,让人想找都没办法找。
两年前,就在周方潜即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裘御却又突然回来了。但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人——
曾经风光无限,后来又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远走国外的原氏公子原深,居然摇身一变,从过往那个眼高于顶的世家公子哥,变成了乖巧候立在裘御身边的一个跟班。
没有人知道裘御为什么会跟原氏走到了一起,也没有人知道原氏既然已经灰头土脸地走了,又怎么还会选择回来。但此事一时之间在弟兄们中间广为传扬,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接下来还有更跌破人眼镜的事:原氏公子端的是好技俩,一朝落魄便连身段都放下了,硬是凭借着裘御这条渠道爬上了裘御父亲的床,把裘御父亲,也就是裘家此任家主裘应弘迷得魂不守舍,一举坐上了“裘夫人”的位置。
那段时间,在周方潜的号召下,许多朋友轮番着拉裘御出去喝酒,生怕他心里有落差却还一个人憋着。但裘御的态度很奇怪,像是压抑了某种极端暴烈的情绪,可能正因为压抑得太狠,所以反倒表现得与往常无异,甚至于比往常还要平静。
但半个月之后,裘御就只身一人飞出国了。从那以后,他仿佛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几乎每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停留在国外,给出的说法是管理国外的子公司,但实际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怕是被原氏膈应到了,另一方面也是表态给裘应弘看。
旁观者都认为是原氏的缘故,周方潜也是这么想的。他对于一年才能见自家兄弟几次这件事一直心怀怨气,但他总不能去找原深理论,就只好拿方便下手的裘御开刀。
周方潜话里有话,指责裘御对原氏的事反应过激,不至于两年了还耿耿于怀。裘御听在耳朵里,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这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话间,两人步行到停车场。周方潜打开后备箱,裘御把行李箱塞进去,之后陆续上车,轿车缓缓开出去。
车厢里沉默了小半会儿,还是周方潜先说的话:“你说这江城人杰地灵的,怎么就留不住你呢?”
裘御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烟。
“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他说。
周方潜一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说不准。”裘御回答得模棱两可。
“哪里说不准了?这走不走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你说你身不由己,是不是那个谁吹你爸枕边风了?”周方潜炸了。
裘御眉毛狠狠打了个结,带了点训斥味道地说:“都跟你们说了,是走是留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要什么脏水都往别人身上泼。”
得了,只要一提到那个人,裘御就跟块死心眼的顽石一样,怎么说都说不动。周方潜心累,干脆就顺裘御的心意闭上了嘴。
裘御也知道自己这番话辜负了周方潜的好意,便拍了拍他肩膀:“好了,我难得回来一次,别为这些烦心事伤了和气,改天我请大家一起出去喝个酒,联络联络感情。”
裘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方潜也只能就此揭过,可他后知后觉地一琢磨,估摸出了这里面的另一层意思,忙问:“改天?我们不是现在就去吗?包厢我都订好了。”
“今天就算了,我有事急着回家。”裘御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