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米坚持到舞会开始就坐不住了,起身离开,说去洗手间。
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郁闷情绪,哪怕在甲板上被海风吹到快掀开头盖骨也挥散不去。他只好不停地走,走过三个区的甲板又上了两层楼,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楼里成功地迷路了。
只知道这一片是宾客的住宿区,他只好顺着仿生服务员的指示找楼梯口,路过一间房的时候听到了裴箐的声音。
“别哭了,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都变丑了”
他旁边还有人,他们在房间的阳台说话。他的衣服已经不是落水前的那一套,应该是换过了。
熊米想跟裴箐打声招呼,但看见他的动作又停下了脚步。
裴箐正低着头,耐心地给对方擦眼泪,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让对方破涕为笑。那个少年似乎恼怒于自己这样一边哭一边又笑出来,觉得很没面子,便瞪着裴箐,双颊和耳朵泛着红晕,似嗔似怨的眼里有着不会掩饰的喜欢。
大熊无措地傻在那儿,像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一样,过了几秒他才想起这会儿自己并不适合出现,应该立刻离开。
脑子乱糟糟的,感觉头疼又加重了。
好巧不,快到一楼的时候,又碰见秦君谦。
秦君谦这时已经上了两个台阶,显然是准备上来。他仰着头,隔着扶手栏杆的空隙,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楼上的大熊。
“你去哪儿了,孩子在找你。”
大熊每走下一个台阶,楼下那双晦暗的蓝眼珠就跟着动一下,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他走到楼梯转角时就不禁停了下来,和秦君谦隔着九阶台阶尽量自然地开口道:“我找洗手间去了”
“是吗,那找到了吗?”秦君谦依旧仰望着,那仰望的目光像一张蜘蛛网,死死黏在猎物的身上、脸上。
“啊,洗手间这里路太绕,我就”大熊挪开和秦君谦相对的视线,动了下喉结。
楼上刚刚见到的风景忽然在脑子里重现。
裴箐眼里慵懒的笑意,脸上细汗毛在光线下呈现出的金到发白的温柔色泽,微低下头时额前的几缕柔软发丝。他本身就是唇红齿白的讨喜模样,嘴巴只需要稍微动动,不知说了什么,就能哄得那个少年眉开眼笑,忘记要发脾气。
以前不太明白裴箐一直是用怎样的一种眼神看自己,又和看别人时有什么区别。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曾经被人这样珍视过,稳稳托起又轻轻放下。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可能也只有短暂的几秒钟,大熊又开口,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机械地重复之前的话题:“我就去了楼上,找洗手间,洗”
男人的手一把拍在他脸两侧,把他困在怀里。他甚至都没看清这是怎么就忽然来到了面前,以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看进他的眼睛。
他被吓一跳。
“熊米,你在难过什么?”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为些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人和事情分神。
秦君谦记得很清楚,曾经每次看到自己,熊米的眼里都是有光的。
他的光回来了,他却学会了三心二意为另一个黯然伤神。
这个事实让秦君谦有些气血上涌。可是见熊米被他吓到了,他又暗暗将泄露的情绪尽数收回,极力忍住自己糟糕的情绪。
熊米垂下眼,想了一会儿,用很小声的声音跟他商量:“老秦,我们做个交换不是,我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秦君谦,下巴颏尖尖的,微厚的下嘴唇被牙齿咬过,红润润的,说话时还会上下动弹。rourou的有些可爱。
这张嘴适合用来讨要一个吻。而不是说出什么气人的话。
秦君谦的心莫名又柔软下来,他对他的大熊这样乖巧的样子毫无抵抗力。
“看在当年我帮过你的份上,你别找裴箐麻烦了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话他想了好几天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君谦眼底依稀的温柔慢慢消散殆尽。
大概是觉得这么说胜算不大,熊米又急忙补充:“对了,纠纠的脐带血也可以给你拿去用你就,你就放过裴箐吧,你答应我这一次,不要再为难不相干的人了。”
秦君谦有些虚弱地垂下胳膊,朝后退了两步。
如果说有什么时候他能真切感知到熊米伤人的威力,就是现在了。
好像突然间丧失了基因中所有的进攻欲望,他如茫然的小动物一般歪着脑袋,不认识人似的盯了他半晌。
“上一秒他还让你难过,下一秒你就为他跟我求情。”
“你们的情谊真是感人啊。”
秦君谦冷静而讥诮地笑起来,尾音却有些发颤。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视力正在从清晰变得模糊,震惊和伤心已经快杀死他了。
“我呢,熊米。”
“我的心意,对你来说已经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
“是这样吗?”
什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