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怀里残存的那点儿味道作祟,樊亦明梦到了祝承。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几小时前,樊亦明才第一次听说祝承的名字。父亲仿佛是顺嘴提起一般,说为他约好了合适的伴侣一同进餐,喜欢男人也无所谓,他也能重新安排好最佳人选。就像在挑选物件。
他以为和上次的女人一样,也只是单纯的见面吃饭,却忘记了父亲就是这样,不关心他喜不喜欢,只关心适不适合,匹不匹配。这个也不例外,祝承像个Jing致的洋娃娃,皮肤白皙睫毛卷翘,双眼干净澄澈,领口还正式地打着领结,在长辈问好的时候偷偷看他。
樊亦明后知后觉发现父亲的用意时,婚事已经在餐桌上敲定。那个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的人,竟然没有半分异义,欣然同意嫁给眼前完全陌生的自己。
还在用餐结束后,红着脸对他露出笑容,软声搭话道,“我叫祝承。”
那时的他只觉得烦躁厌恶,很想装作没有听见看见。可父亲就在身后,他只能忍气吞声,简短礼貌地回以自我介绍。
接下来,祝承用有些磕绊的话羞涩回他,“很、很高兴认识你。”
而现在的梦中,祝承的嘴角却忽地向下,神情不耐地看向远处。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像是隔了一层玻璃,又像是蒙着层层水雾。
他说,“我们离婚吧。”
樊亦明猛得惊醒,眼前是深灰色的沙发布料。醉酒后的头痛感随之而来,他撑坐起来,捂着脑袋环视四周。
特地嘱咐楚涵离开,他才有理由叫祝承来接他回家。可现在看起来,除了自己好好躺在沙发上,家中并没有任何变化。
祝承呢?他没有照顾自己甚至没帮他脱下鞋子外套。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味道也不怎么好。
如果不是零星半点的回忆,和鼻息间太久没有嗅到过的祝承的独有味道,他差点以为,对方根本就没有来过。
樊亦明摸向自己的嘴唇,又逐渐收紧手指握成拳。
他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沉着脸掏出手机,樊亦明找到祝承的电话拔了过去。
对面久久无人接听,直到他烦躁地准备扔掉手机,耳边才终于传来了声音。
樊亦明咽下口中的铁锈味,侧身靠在沙发上。
"祝承,你不是要跟我见面吗?是想谈离婚手续的事吧。"
接到樊亦明的电话时,祝承刚给依依上完钢琴课。冯轩在外面等他,依依又跟在后面紧紧粘着,他只能压低声音向外走去。樊亦明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清醒。
“是。”
“你跟家里商量过了吗?你爸爸还问我周末有没有时间,想让我抽空跟你回去一趟。问我你有没有说起这件事。”
冯轩在祝承脸上看出异样,哄着依依把她抱回房间。
“还没有...我想以后再慢慢告诉他。”
“我知道,所以我帮你圆了谎,答应他明天和你一起回去。不过也要委屈你今晚跟我参加慈善晚会。几个月前就登记过来客人数,不要让我难堪。你放心,离婚的事情很快就能低调解决。”
“当然可以,那就拜托你了。”
祝承低下头去,很快轻声应道。
这时的樊亦明才是祝承熟悉的,权衡利弊,条理清晰,好像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事。也罢,这种经历不是第一次,无事发生也是他想要的。
“给我地址,我晚上来接你。”
挂断电话,祝承就发呆盯着地板,直到腰间被人轻轻抱住。
“怎么了,想什么呢?”
冯轩的胸膛靠上来,从身后吻他的耳垂。即便祝承坚称不用接他,冯轩还是“抽空”过来了,坚称只是探望依依顺便送他回家。
“没什么,就是离婚的事。你别...依依的爸妈还在楼下呢。”
祝承躲了一下,反倒退无可退,被冯轩搂着腰亲吻后颈,对方还振振有词,“就抱一下。”
“心烦的话可以来诊疗室找我,就当是那种,不用付钱的工作。把我当作医生聊一聊,会好一些的。”
祝承有些心不在焉,还是抱住他的胳膊点了点头。
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可以毫无芥蒂,成为恋人反倒不行。这也许也是禁止医患间产生亲密关系的原因之一。
晚上,祝承准时在小区外的街道上等樊亦明。他拿出很久没穿的西装熨了很久,掐着点收拾妥当。还对方换了一辆低调的凯迪拉克,他一时没有分辨出来。在看到车内脸色难看的樊亦明后,才赶忙拉开车门坐进去。
“这里也太堵了吧,车道窄还全是红灯,说不定都没法按时到场。”
祝承还没拉住安全带,车子已经发动起来,樊亦明的声音戾气十足,就差说出“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抱歉,我对周边的了解有限,也不清楚距离。”
“算了。”
樊亦明没再多言,车厢内就陷入安静,尴尬的气氛一点点发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