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核桃壳被敲碎,崔沁终于将那核桃rou给拨出来,塞入嘴里,嚼出滋味笑着道,
“现在呢,我有批改不完的课业,读不完的书,教不完的孩子....我不再将喜怒哀乐系于他一人身上,多好呀!”
文夫人捏了捏她的脸颊,冲她宠溺地笑着,“你当我没问。”
她话音未落,丫头在门口禀报,
“夫人,爷来了,抬着轿儿在外头候着呢!”
文夫人面色一愣,略有些不自在,眉梢却是压不住喜色。
崔沁闻言噗嗤一笑,笑着将文夫人往外推,“瞧瞧,还说不在意呢,听说他来了,唇角都要翘上天了!”
文夫人满脸羞红,捏了崔沁一把,“小蹄子,还敢笑话我。”遂扶着腰气势凌凌往外迈,“哼,瞧我去收拾他!”
衣香鬓影,笑语喧叠,渐渐没入花香深处。
申时初刻,崔沁在后花园里采花,打算明日教姑娘们捣香,门房的婆子领着一宫装老嬷嬷到了她跟前,
“山长,这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康嬷嬷。”
康嬷嬷穿着一身玄色绣金银花的褙子,一条深深的法令纹搁在鼻翼,瞧着不怒自威。
崔沁心中诧异,面上不显,规规矩矩朝她福身一礼,“康嬷嬷安好。”
康嬷嬷镇定自若打量起了崔沁,见她眸色清定,风姿楚楚,顿生好感,
“崔娘子,老奴奉太后之命前来,是想问娘子几句话。”
“嬷嬷请问。”崔沁双手合在腹前,凝神恭听。
康嬷嬷便知她极懂规矩,脸上神情缓和少许,说道,
“昨日忠远侯夫人入宫,恳求太后替她独子忠远侯世子赐婚,侯夫人属意你做她儿媳,太后娘娘不敢断然下旨,遂遣老奴来问娘子心意。”
饶是崔沁再淡定,也被这番话给吓得心神一震。
陆云湛为了娶她,竟然求到太后跟前?
那忠远侯夫人难道不介意她和离的身份?
崔沁心情五味陈杂,细细吁着气,用笑意舒缓了心头的忐忑,她先是躬身施了一礼,再道,
“烦请嬷嬷替我回话,陆世子雅量高洁,身份尊贵,我蒲柳之姿,又是和离之身,配不上陆家门楣,侯夫人高义不嫌弃我出生鄙陋,我却不能自不量力,再说了,我早已自立女户,抛头露面,实在不堪为侯府妇。”
崔沁这番话皆在老嬷嬷意料之内,她不仅不觉生气,反而欣赏崔沁坦诚明悟,不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娘子若是蒲柳之姿,这世间便无美人了....”老嬷嬷拢袖笑得意味深长,“娘子的顾虑,太后娘娘心中皆明了,老奴只问一句,娘子觉得陆世子此人如何?”
崔沁苦笑,当着太后女使的面能说陆云湛不好?况且陆云湛也确实样样拔尖。
“陆世子乃人中龙凤,想必是京城打灯笼也找不着的金gui婿,只是齐大非偶,况且我对陆世子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恰在她说“齐大非偶”四字时,不知哪里窜来了一只野猫,些许是闻着老嬷嬷身上熏了宫廷里的浓香,径直往老嬷嬷身上窜去,吓得老嬷嬷往后一退,那高高的缎面鞋登时一滑,她整个身子往后跌去,自然也就没听到崔沁最后一句话。
好在门房的两位婆子就立在她身后,将老嬷嬷给接了个满怀。
崔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住她,“嬷嬷,可伤着了?连累嬷嬷受惊,罪过罪过....”
老嬷嬷虽是养尊处优,却不是跋扈之人,扶着婆子的手臂站稳,瞧了瞧手上并不曾被刮伤,便冲崔沁笑着摇头,
“无碍的,娘子的话老奴明白了,时辰不早,老奴便去跟太后回话。”
半个时辰后,老嬷嬷回到慈宁宫,太后将左右屏退,问她道,
“如何?”
“回娘娘的话,那崔氏相貌极为出众,知书达理,性情温和,确实是难得的好女子。”
瞿太后不觉意外,目光幽幽凝望窗外,出神道,
“能被朝华郡主看上的人,会差到哪里去?她若当真不够出色,我那表姐怎会舍得下面子来求娶一位和离女?”
“那她怎么说?”
老嬷嬷将崔沁的话复述一遍,最后道,“老奴瞧着崔娘子对陆世子定是喜欢的,只是碍于自个儿的身份不欲高攀。”
“想来是如此,月笙....那慕国公定是性子冷,不够疼人,又经裴家搅合,夫妇二人终才和离,云湛却不一样,这小子是个热心肠的,定会疼媳妇,陆家家风清正,没有纳妾的规矩,崔氏能嫁给云湛,实乃她之福分。”
瞿太后说到这里,目光低垂,掩下眸底一抹苦楚,淡声吩咐,
“去前庭瞧一瞧,若是慕国公闲暇,便请他来慈宁宫一趟。”
宫人领命而退。
“等等!”瞿太后想起什么,抬眉吩咐,“将此事告诉陛下,就说我欲替陆云湛与崔氏赐婚,特请慕国公来知会一声,陛下定明白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