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香氣,是晚冬綻放的紅梅,是春天盛放的萬花,是嚴夏清涼的冷泉,秋日豐收的喜悅。這是萬物生長的喜悅,更是熟成過度,即將腐朽的艷麗。
Graves從打開房門的瞬間,便嗅聞到如此氣味。他來不及皺眉,整間蔓延癱軟的怨靈顯然引走他大部分的注意。他漫不經心的瞥向沒有門板阻擋,即將溜出房間的黑霧,手輕輕一揮,黑霧被外力推回房內。他現在知道為何King的管家今日會以欲言又止的隱諱目光直盯著他瞧。
嚴實的鎖好門,Graves對於面前的景象頗為不解。怨靈佔據了整間房,暗霧蔓延至他的小腿,卻沒有半點活力,它會避開他腳步,卻是懶懶散散的在Graves即將踏下的瞬間分開一塊空間讓他行走。
氣味更加濃郁,Graves不快的皺眉,他關閉敞開的落地窗,阻隔外頭喧嘩與攤販隱約的叫賣聲。在一道強力的清潔咒下,這氣味本該消失,卻不知為何更加的凸顯,彷彿整間房浸泡在蜂蜜裡,既黏膩又令人備感不悅。
Graves粗略的環視客廳一圈,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他將目光轉向臥室,龐大的暗霧正不停從中滲出。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層層薄紗門簾卻徹底掩蓋後方之物。
咒語掀起門簾,門簾後的景象卻令Graves皺起了眉。怨靈──Credence未著一縷,昏睡般的捲曲在床上,堅硬無比的皮箱被他當成抱枕摟著,暗霧從他隱約且不完整的身軀裡蔓延而出,宛如一處異常的泉眼。整間臥室都被怨靈占據,它的觸手沿著牆角,蔓生至天花板的隙縫,吞食掉玻璃透照的明亮。
那抹膩得過頭的味道正是從Credence身上漫出來的。
Graves靠著沙發,萬千思緒頓時竄過腦海,除了對策外更多的是想把抓過來處理的慾望,但他自個也知道,現下可由不得他任性。
Graves打個響指,紙張飛舞而來,在半空中分裂成小塊,再彼此折疊,到達他掌心時,即是數隻活靈活現的紙老鼠。其中最大的一支立刻跳下,竄跑到床鋪上,對著Credence又抓又搔。
不過眨眼的時間,這隻紙老鼠被黑霧擰碎,而始作甬者不過是皺了皺眉,將臉埋在羽毛枕裡。
Graves輕哼了聲,像是早知道如此結果,他眼一瞥,又一隻較小的紙鼠竄到床上。然後又一隻,再一隻。
當Credence終於睜開了眼,備在簡易書桌上的紙張也耗損得差不多了,他整個人幾乎被漫天紛飛的羽毛和紙屑給覆蓋,最後是被自個的噴嚏聲給吵醒的。
又一張紙鼠從Graves掌心離開。它竄跳到Credence面前,柔順的打開胸口,露出撰寫的字句──你喝了什麼?
這下,Credence總算把亂髮遮掩的面容轉向了Graves,他的臉依然破碎不堪,宛如他從未認定自己的樣貌。兩人視線接觸到的瞬間,他完好的身體頓時崩解成暗霧。霸佔整間屋子的霧氣全凝聚成一塊,成為一團沒有底的黑暗,可香氣,蜂蜜般的黏膩卻沒有消失。
「你喝了什麼?」
Graves飛快的走入臥室,怨靈盤踞在皮箱上,有如炸了毛的貓。
以此當作對方的回應,Graves清冷的罵道,「我不認為藥草茶會造成你現在的狀況。」他居高臨下的瞪著怨靈,「我再問一次,你喝了什麼!?」
怨靈竄入皮箱,留給Graves的是一聲輕響的咯答聲。它鎖上了它。
Graves想發出懊惱的低吼,但他沒有,他忍住了,遍佈在客房的窺探咒不會有撤除的一天,事實上,他甚至覺得,那些隱晦的打量與試探更多了。
Graves坐到從未接觸過的柔軟床鋪上,指尖輕敲著皮箱,飛快且帶有節律的敲擊徹底洩出心底的焦慮。他不該如此,他不該焦慮。
彷彿阻止自己般,Graves收回了手,他整個人靠坐撕成好幾塊的枕頭上,因動作揚起的羽毛,如落雪般飄飛。
Graves閉起了眼,掩去唯一能窺探思緒之處,發出一聲宛如所有重擔都卸去的輕嘆。稍早,他可沒辦法這麼做。
「Oscar又不來了?」
開啟整場會議的,是道不敢置信的高亢,發言者是名紅髮女性,捲繞的髮絲削成俐落的短,彷彿男子,裝扮亦是。若非她身材曼妙,乍看之下,真可能會錯認。但她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搞定的類型,獨自管理近半個紐約市大小的酒吧與流竄其中的巫師傭兵,所需的並非一般的聰慧。
坐在她面前黑髮棕膚男性輕哼了聲,咧開一抹嘲弄的笑,「他找到新玩具,怎麼可能降尊於卑的過來參與這場小小的會議。」他翹著腿,西裝袖口露出緊貼肌膚的金飾,色澤近乎暗紅,據傳,那是無法解下的黑魔法道具,來自原古的咒殺器具。
坐在David右手邊的西裝男性嘆了口氣,「希望這次的能少花點錢。」他垂下頭,目光看著慘澹的帳面,不知該怎麼把一方的光鮮亮麗轉給另一方宛如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