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细想这个儿子所有的叛逆,都只因一个慕梨。
第二个迫切想要的,也是她。
而他为这家付出的所有在迟盛眼里都是理所应当。
因为迟凛连一句累都没说过。
更别提喜欢或是不喜欢。
干涩苍老的眼眶不知不觉有些shi,而耳畔也传来佣人的问候声。
迟盛抬起头便看到站在不远处,变得陌生又模糊的迟凛。
“舍得回来了?”
即使心里高兴,可他扶着拐杖,语气依旧凌厉威严。
男人没有开口,皮鞋无声地踩过大理石地砖,来到那架白色的钢琴前,落座。
悠扬的曲声很快就在别墅内流转,而原本在楼上的程梅,迟寒都走了下来。
一曲终了,没有掌声,屋子里只有压抑和一丝不知从哪渗进来的寒意。
“阿凛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给你做你爱吃的。”
抹了抹shi漉的眼角,即使知道他今天回来多半是有事,但程梅和迟盛不同,她关心的只有儿子。
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心里装不下多少事,老是会发愣,回忆,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
“不用这么辛苦。”
迟凛的声音落下,屋内一片静谧,直到迟裴从公司回来。
一家人在餐厅用了一顿许久没有过的团圆饭。
结束后,他们又在客厅落座。
谁都不曾先开口,反而是从车里的保险柜里取出厚厚三大袋文件和资料进来的韩靖打破了这静谧。
“迟总,小迟总,这些都是已经整理好的证据。”
“其中几个情节比较严重的人也正在警局投案自首。”
将棕色的牛皮文件袋轻轻放到桌上,韩靖汇报完后,在迟凛的首肯下离开别墅,去车上等候。
“这些是什么?”
低咳两声,迟盛接过管家递来的水,压下喉间的不适,沉声问着斜对面的三个男人。
“迟承违法犯罪的证据。”
在迟裴准备开口回答时,一直沉默的迟凛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
好像说的不是堂哥,而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有哪些?”
神色未变,迟盛扶着拐杖继续问,只是咳嗽的声音越发频繁,闷重。
连程梅都忍不住伸出手为他顺了顺背。
“很多。”
“从二十多年前他蓄意玷污慕苏雅开始。”
目视前方,迟凛的神色冷然淡漠,这些证据他搜集了很久,涉及到的人,公司,范围太广,远比舒韵的案子恶劣。
“跪过来。”
迟盛攥着拐杖的手隐隐颤抖,但他的声音只除了有些沙哑,没有丝毫异常。
“爷爷……”
“爸,这件事不止有阿凛——”
“我让你跪过来!”
拐杖重重地砸了两下地砖,回音在空气中震荡,迟寒和迟裴一时哑口,而迟凛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先是单膝,而后另一只膝盖也跟着从容地落下。
“你干什么?!”
“阿凛起来!你们没错,不要跪!”
程梅怒极,也不顾孩子在场,厉声呵斥迟盛,而后便起身要将儿子搀扶起来,却不想迟凛轻轻推开她的手。
神色依旧从容,冷淡,甚至瞳孔深处有一抹让她心颤的,陌生的漠然。
第81章 逐梨
“你觉得迟承和迟家,能完全脱离关系吗?”
掩着唇剧烈咳嗽几声后,迟盛的喉间甚至涌上甜腥,但他努力将它压了下去。
看着哪怕是跪在面前,依旧脊背挺直,根本不屈不从的迟凛,老人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只剩无力和疼痛。
他终于看透了。
这个小儿子哪里是听话,分明是一身反骨,尤其是遇到慕梨后!
“错就是错,对我来说这件事很简单。”
动也未动,男人的声音平淡的让人梗阻,而程梅一直拖拽他的手也渐渐停下来。
泪水顺着眼眶不停地滑落。
三十三岁的迟凛都能明白的道理,而迟盛这一辈子,或许都无法理解。
“混账!”
“啪!”
这一巴掌的力道远胜过之前的慕梨,迟凛的唇角破了,溢出鲜血,而他的神色始终没变,偏着脸,伸出手将血抹干净,好像感觉不到痛。
“迟盛!你糊涂!”
“阿凛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纵容和自负才让迟家走到今天这一步!”
“整个迟家,错的最离谱的是你!”
程梅一把攥住丈夫打儿子的那只手,苍老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看着迟凛红肿的面颊,看着他拒绝搀扶,挺直着腰背从地上站起来,不弯不折的模样,只觉得心疼得几乎快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