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糟就糟在,楚韶认定了自己,至少还有9个月的时间,他才能脱离钟情蛊的掌控。
其实淮祯不是不可以在这九个月间把楚韶带在身边,陪他演完这出戏,可惜这一年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不容出一点差错。
但凡淮祯理智尚在,都不会糊涂到把楚韶这样的隐患带在身边。
“殿下既已成了他第一眼放入心尖的人,你这样贸然舍他而去,于楚韶而言是血rou剥离之痛。西域曾有位女子便是如此,情郎为了得到她的身心下了此蛊,最后吃干抹净,舍她而去,那女子不过三日便绝望自尽而亡。”
慕容告诫他的这段话,总让淮祯觉得他是在指桑骂槐,似乎自己就是那么一个要吃干抹净用完就扔把楚韶性命弃之不顾的负心人。
第16章 取舍(三)
“军队已归整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寻营回来的屠危禀报道,他见裕王摇着一盏茶,眉头紧锁,便大着胆多问了一句:“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楚韶?”
见淮祯久久不答,宁远邱上前谏言:“不如将楚轻煦送回安宁侯府,侯府本就是他的家,岐州的百姓也会善待楚韶,殿下大可放心。”
淮祯将被手心捂出温度的玻璃茶盏放到桌上,杯中已经凉透的水因为底部震动泛起涟漪,一枚茶叶在涟漪中沉浮不定。
“不能将他留在岐州。”他否决了宁远邱的提议,“昨日文腾就对楚韶起了试探之心,恐怕现在已经起疑,待我回京,此处便要落在太傅那群门生手里,他们要是有心暗害,楚韶活不过三日。”
原本,淮祯确实打算将楚韶送回侯府,此后与他再不相见,只要见不到,他就不会心生不忍。
昨日赵四那一出后,他才意识到,楚韶在岐州已经待不得了。
文腾其人,虽然面上对淮祯恭敬有加,做出一派师生和睦的表象,但他是溱帝的心腹,如果真想处置一个人,先斩后奏的权利甚至越过了亲王的实权。
他起疑的那一刻,楚韶的命就被他拿捏在手了,一旦淮祯弃之不顾,跟眼睁睁看着楚韶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三年前被困绕音谷悲恨交加时,淮祯尚且没想过要楚韶的命,今日更是如此。
屋中众人焦灼,无人察觉到门外恰巧路过的楚韶。
楚韶的双手不堪重用,脚上的底子却还在,他走路的动静极小,若没有高手刻意留心,很难发现他的到来。
他原本在内殿收拾明日回京的细软,自己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小个包袱,早早收拾完,便想帮淮祯的行囊一起收拾了。
他来寻淮祯,原是想问问他有哪些重要的东西要贴身带着。
可走至门口时,却听到淮祯说:
“照例让慕容给楚韶下些安神药,待他熟睡过去,派一支小兵,用马车将他护送到花州,我会写封书信,让淮暄代为照顾他。”
淮暄是淮祯的三弟,也是溱帝的第三子,两人少时曾一起养在玉妃膝下,情谊深厚,淮暄又是个贪玩的性子,溱帝一早看出他志不在万里江山,便封他为贤王,赐了封地花州。
花州,地如其名,是个花团锦簇的好地方,远离京中喧嚣,堪称中溱境内的桃花源,淮暄也是个不管事的,坊间戏称他为“闲王”,“闲王闲玩,闲着没事干,就是玩儿”。
正因为他不争不抢,所以京中多股势力都牵连不到花州,哪怕是文腾也无法轻易插手,楚韶去花州住着,不仅能保命,想来日子也可以过得很畅快。
宁远邱:“殿下思虑周全。”
他心里嘀咕着,淮祯的性子,轻易是不会麻烦别人的,如今却为了保楚韶,都把“闲王”搬来做救兵了。
这看着可不像是要跟楚韶断干净的架势啊。
他斗胆问:“待大局定下,王爷可打算将楚韶接回身边?”
门外的楚韶捏紧了衣角,他贴紧了窗户,听到淮祯漫不经心地说:“我暂时没想那么远。”
两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砸下,楚韶慌乱地逃离,也就漏听了裕王的下一句话:
“一年后...一年后如果他还想留在我身边的话...我就要他。”
入夜。
裕王特意推掉一干无关紧要的事务,早早回了内殿。
明日就要分别,此后见与不见都是未知数。
或许楚韶今晚还会钻进他怀里,畅想着回京后的种种。
或许楚韶在收拾细软,将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往里面塞两块大饼,再把那只肥兔子塞进去。
或许他和过去三个月一样,乖乖地替他暖着被窝。
进屋前,淮祯想了许多,也打好了腹稿,最后再骗一骗楚韶。
没料到走进内殿时,却看见楚韶已经早早躺下,床边小桌上放着一个空着的玉碗——他平日喝安神药时用的都是这个碗。
淮祯眉头微蹙,走近床榻前,拍了拍楚韶的肩,见他双眼紧闭,睡得憨甜,一旁的温砚上前轻声道:“楚公子早早喝了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