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
“不知死活。”
“我怎么就不知死活了?”
“到现在为止,委员长遇刺的风声还没传出来,足可说明火车站一带已处在强力的管控之中,说不定就等着你这样的漏网之鱼。民与官斗,对方又有强援,陆雪衾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足以支撑这么长时间的枪战,你知道他的极限是多久么?”
“一个小时......但那也有脱身的余地。”
“错,”梅洲君道,“他这个人,行事何曾留过后路?这一个小时,从来都不是他的极限,而是他的死期!”
如果陆白珩在这一瞬间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就会发觉对方面孔上那种异于常态的冷漠,但此时此刻,他心中的不祥感已经攀升到了顶峰,梅洲君那两片刻薄的嘴唇偏偏在他要害上一铡,仅仅是一个死字,就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一举绷断——
他还没反应过来,肢体动作已经先于大脑一步,一把扼住梅洲君的肩膀,将他重重的掼到了窗玻璃上。
轰!
玻璃窗发出不堪重负的一声闷响,仿佛着窗缝里滚进来的一声雷鸣!那如注的雨水趁机冲荡进来,灰蒙蒙的水光如同水蛇狂惑的Yin影般,把梅洲君的面孔照成了一片深浅莫测的水域。
那两片薄情寡义的嘴唇终于闭紧了,显出石英般冷酷而剔透的质地来。
“万一呢?他不留余地,我们也不给他留?”
“你以为我在同你说客气话?”梅洲君道,“这笔交易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为他支付下一笔代价。我安排了渡轮,入夜之后,势必会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你现在回宝丰社,和梨药他们一起走水路出城......咳,咳,咳!”
他话音未落,就被口鼻间的雨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陆白珩逼视着他,突然伸手拦在他眼眶上,那冰冷的雨水就在指掌间咬牙切齿地横流,隔着薄薄一层眼皮,就是对方转动的瞳珠——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它们正如同蝎子美丽的口器一般,向他注入一股股十指连心的毒ye。
他的五根指头灌满了委屈。而这种委屈在此刻显得异常可笑。
梅洲君叹了一口气,顺着他指掌的力道,仰靠在玻璃上:“把你择出去,是你哥的意思。”
“择出去?我拿什么置身事外?”
“就凭你没本事救。”
“你!”
梅洲君在他手指底下睁了睁眼睛,来自睫毛深处的那一串无声的余波,刷地扫在他指根,有点轻蔑似的,只这么一下,他就触电般缩回了手。
几乎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怎么又绕回来了?你确定没弄错?”
“我看过了,这附近就这音乐茶座是个舒坦地方,你真想在外头淋个把钟头的雨啊?横竖商四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就在这儿歇歇脚,咬定了没见过杀手行踪,就算交差了。”
“你这是要在姓商的眼皮底下偷懒耍滑?力行社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想清楚了。”
“力行社管天管地,咱们警察厅可不直接归他管,你还想平白给他送一份大功?再说了,你没看出来?商四是有意把咱们支开的,他接了陈处的紧急任务,得避着我们。”
陆白珩瞳孔一缩,在电光火石间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方才那群警察中的两个。看来这群人也并非铁板一块,彼此间还有派系纷争。
窗边有三四排铁质衣架,都有一人高,挂满了洋装,另有一只斗橱,陈列着各色女士丝袜和洋帽,应有尽有,陆白珩不假思索地抓着梅洲君,往衣架后一闪,脊背结结实实贴在了墙上,风雨声一阵阵涌到窗玻璃上,一股寒气在他后颈上蛇一般流窜。
吱嘎——吱嘎——
糟了!
经过刚刚那么一撞,窗户下的铁框微微变形,一时间竟然关不牢了,外头团团的风雨撑满了窗框,以摧城之力压在他脊背上。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惧怖感,排山倒海,无力回天。
他背上的衣服尽数被雨水打shi了,伤口冷得钻心——直到一条绸裙被抛到了他身上,又往他脑后攮了几层,这才把风雨声险之又险地堵在了窗缝里。
仅仅是下一秒,门就被推开了。
两个警察走进来,拿帕子在帽顶上擦了一气,紧接着把屁股往沙发上一撞,大腿猪尿脬一般弹动了一阵,这股惬意的余波直打到了脚板面,两个人都挺直不动了。
这两人都是跟在吕副队长身边的弹压警,这回临时被调来,追着杀手跑了一下午,浑身骨头都在造反,实在支撑不住了。
室内的灯光,柔和而明亮。
“啊嚏——什么气味!”
“香水味你都不认得?你李三更该不会是只童子鸡吧?”
“我这不是被这股sao狐狸味儿给冲到了么......说起来,刚刚那女人你认得?老相好?”
“红莺嘛,从前也是蓉城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要我说,梅家敢娶这sao狐狸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