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冗长的文言文听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昏昏欲睡。
在夏日的午后睡意汹涌来袭,蝉鸣聒噪。
睡一会儿就好了。
他渐渐低下头去,好像一只羽毛丰沛的鸵鸟要将自己扎进滚烫灼热的沙子里。
可是睡不着。
毫无疑问的、无可救药的。
黏腻的汗水浸透了雪白的衣衫,少年天蓝色的袖边像是盈了一汪湖水。
崔晴晴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古灵Jing怪的少女好像拥有不可思议的魔法,能够无所不知——“这个礼拜天是顾泽欢的生日。”
顾泽欢的生日应该送些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
灼热逐渐侵蚀了整个大脑的空白部分,蛀空了血rou,产下一枚虫茧。
想不出来。
苏知云一头扎进了练习册堆成的高山里,放弃了挣扎。
……
人类的欲望大多来自于本能,顾泽欢看起来却十分不动声色,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他是纯天然的矛盾产物,放荡又纯洁,洁白又污秽,飘飘然降下凡间,众人便蜂拥而至跪倒在他的脚边,争先恐后亲吻他的脚趾。
那是与生俱来的吸引力,不讲道理。
除开知晓对方的唯一喜好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之外,并不知道其他东西。
实际上苏知云不特别看重生日这件事情,他是个缺乏仪式感的人,骨子里就不存在跟罗曼蒂克有关的基因,大多数的节日对他来说只是日历上无关轻重的字眼。
他隐隐觉得顾泽欢也是这样的人。
这种感觉大概源于顾泽欢脸上偶尔会流露出的意兴阑珊的、漫不经心。
非要说起来,苏知云会将那神色肮脏地想象成经历云雨之事后的倦怠,他是被贵妇人藏在深阁的鬼魅少年,会亲吻你涂着鲜亮指甲的手指,会跪下来嗅闻你袖口发梢的香气,会赞美你的美貌无与lun比。
唯独不会真心实意、脉脉温情。
苏知云没法想象对方深情款款的样子。
神邸骤然下凡生出庸碌烦恼,叫七情六欲迷花了双眼,在万丈红尘中挣扎,不得出世,破了一身清规戒律。
可惜可叹,最终变成索然无味。
也只是话本里故事。
他心想。
今天是礼拜天。
苏知云洗了一盒圣女果,鲜红嫣亮的果子圆滚滚地在水里翻了几个身子,苏知云选了一颗出来,放在嘴里咬开后尝到了酸酸甜甜的汁水。
崔晴晴早在礼拜六补习之后分开之后就主动提出周末要和小姐妹出去逛街,临走前还对苏知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只是少年注定了要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苏知云没有准备任何礼物,他将洗好的圣女果捞了起来,从水果篮子里shi漉漉地往下滴水,淋了一路。
天光是透白的,墙是微黄的,从老旧的电视机里泄出几声血rou模糊的尖叫,在夏日的午后看恐怖片的确另有一种透彻心扉的冰爽。
顾泽欢就着冰淇淋慢慢吞吞吃了几个,水渍将他饱满丰沛的唇染得亮晶晶的,吐出的气息都是动物nai油甜腻的味道。
苏知云忍住想伸手将他嘴角那一点汁水擦干净的冲动:“生日快乐。”
顾泽欢的动作有一瞬间地凝滞,他微微偏过头来,长而细密的眼睫,好像一只蹁跹的蝴蝶,从他散开摇曳的纯白衣领生出一场汹涌的大雪。
屋子里风扇还在呼呼吹着,窗帘叫风吹起来一半,晃晃悠悠的。
还有一点栗子蛋糕的味道,甜滋滋的。
又过了一会儿,顾泽欢问:“我的生日,你不该准备些礼物吗?”
“我不觉得你缺些什么。”
顾泽欢不说话了,他低头咬了口冰棍,从衣领里袒露出一片晶亮的肌肤,汗水与阳光亲吻他的胸膛,那颜色在苏知云眼前流淌,仿佛一条小溪,无声无息流到了心里,烧得人胸口滚烫。
苏知云别过了眼,又闷闷地开口了:“不过你如果有其他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诉我。”
顾泽欢吃掉最后一口冰棍,将塑料袋和木棍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你不是做了蛋糕吗?”
苏知云愣住了,对方好像没有看到那样,指了指他身后的背包。
“就装在那里。”
顾泽欢微微弯下腰,准备起身。
苏知云大脑一片空白,万籁俱寂,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判断,扑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桌布也掀掉了,乒乒乓乓掉下无数本书。
少年的动作堪称得上手忙脚乱,从他脖颈上生起一层闷红,在肆意妄为地疯狂生长。
“你怎么知道的?”
苏知云牵制住顾泽欢的力气大如蛮牛,几乎能听见骨头与地板之间互相摩擦,发出痛苦的呻yin。
顾泽欢眼睫轻轻扑簌了两下,被他压制的肩胛蔓延开酸涩与胀痛:“闻到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