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岁秋对男女投来的视线一向不感到陌生,但被一个十二岁的女童高度关注,再加上张家的家教一向严格,难免感到奇怪。
穆岁秋虽想过何家欲与燕家套近乎,却未想到他们做得如此直白,何家是太后娘家,一向自持身份贵重,诸多长安贵族也都对他们礼让三分,但看此次宴席上的表现,看来是真的想让燕梁出头,开口求情保下何逢。
燕梁虽是个驻守边疆的将军,但论起风流勾当,比起长安城久居的纨绔更形骸放浪,他从小到大一直如此,长安城可谓无人不晓,未曾忖度的话虽然过分,但确实又是他会说的话。
郑寄阳的脸青一阵紫一阵,衣袖里的拳头捏得死紧。
郑家率先发难,碰了一鼻子灰,张嘉年岁不算大,却贵为帝师,德高望重,又是高家的姻亲,他此时插话,化解了郑寄阳的尴尬。“今日高老设宴,本就是相聚畅饮,无需太过顾忌,燕将军久在边关,常年与胡夷周旋,疏于长安之礼,也在情理之中。”
“哎呀,不好不好,怎能把莳花阁的倌儿和尊贵的郑家公子相提并论,是燕某错了,自罚一杯。”燕梁一饮而尽,酒杯倒扣展示于众,随即又笑道:“公子好修养,万勿怪罪,海涵海涵啊。”
“张榕在看你。”不是穆岁秋多心,连身旁的柳文博有察觉到了,后来是张嘉同她说了几句,张榕才把视线转移。
张嘉的神态语气像极了长歌门的夫子,天然的属性压制让燕梁收起了嚣张的气焰,挠了挠自己的鼻尖,说道:“张大人,你未有一字骂我,我却知道你在说我行为不当,言语莽撞……不过最后我还得谢你一谢,不说是我们家的家教不好。”
“不了不了,我们哪里能舞得什么剑……”郑寄阳在三人中最为年长,忙起身推脱,燕梁一看人站起来了,立刻端起酒杯,调笑道:“郑公子扭捏什么?哈哈哈,怎还用上了欲拒还迎的招数,燕某还以为到了莳花阁呢。”
燕梁提到莳花阁三个字的时候,柳文博的眼神立即飘了过去,在三人脸上扫了扫,见其未露异色,但绑架寿宝之事,郑家旁支的几条杂鱼如何会知道,嫌疑不可能就此排除。。
何家来的其中一位公子,何舒为人最为机敏,立刻起身敬了郑寄阳一杯,笑道:“何家与燕家本就是一家人,从来都亲密无间,我代燕家兄长向郑公子赔罪。”反应之快,连燕梁同姓的正经兄弟都没反应过来。
高老侯爷笑眯眯的捋着胡子,说道:“穆大人技艺精湛,郑将军英武不凡,令此场宴会大为增色,我替高家谢过二位。”
从来只有郑寄阳调戏别人的,哪里晓得有一天他会被当众调戏,燕梁这话是将他比做莳花阁的小倌儿了,瞬间气得脸色铁青。
何家乃是太后娘家,郑寄阳得了他的酒,也算收回了面子,懂得见好就收,于是摆了摆手,说道:“燕将军不过是喝了几杯酒,说了几句戏言罢了,既是无心快语,倒也无妨。”
场上几个人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以至于穆岁秋是何时回到自己的坐席之上,都未曾有人注意。只有一个人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而且是穆岁秋意想不到之人,张嘉的小女儿,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太后钦定的未来皇妃——张榕。
何逢便是太后派去西军担任督军,致使周老将军战死,吐蕃大军占城抢掠的祸首,老将军的丧事已办妥多时,但他目前仍羁押在大牢之中,等候发落。他的错误决策,致使周老将军战死,数万百姓家破
不管他与沈禾是否仍是朋友,但都是暗地里相帮,今日却公开与郑奇站在统一立场,力挺沈禾,众人虽心里各有想法,但若是一吐为快,便要和恶鬼将军起舞斗剑,他倒不会一剑捅死你,但身上多几个窟窿又是何必呢?
郑奇又道:“郑某舞剑就风雅兴寄,他人就是卖弄风情,究竟是何道理?”
燕梁的话明褒暗贬,字字带刀,他的启蒙恩师是沈昊,又与沈家兄妹一起长大,只是沈家出事后一直未有来往,以为避了嫌,直到他有一年回到长安之后,当即到郑家拜访,也不知说了什么,让郑家就此收手,不再明面上找沈禾麻烦。
郑奇收了剑,站在台上问道:“剑舞乃沈禾所授,我今日当众舞了一曲,两位殿下和高老侯爷都说好,其余诸位可有觉得不好的?”皇上的生父和堂哥都开了口,主人家又充了面,这些贵族才子们自然都是恭维与附和之声。
此时宴会极静,郑奇的发问语调和声音都不激昂,却入了所有人的耳朵,燕梁大笑了几声,起身道:“可见郑家的几位公子杂收旁支,所知甚多。郑将军一曲剑舞引得燕某技痒,郑家的三位公子既懂此道,不妨陪我耍耍,只是我用刀的时候多,舞剑实属不擅,还请见谅。”
安王李协率先鼓掌,赞道:“行剑连绵不断,如虹游龙,首尾相继……穆大人与郑将军此番剑曲合鸣,行云流水,叹为观止。”说罢望向自己的皇叔,信王亦点了点头,说二人很好。
郑奇转头看了穆岁秋一眼,对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穆岁秋则认为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只是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