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坞尚且年幼便先后经历父母双亲逝世,后又在一众恶奴手底下讨生活,如今虽然表面看起来坚强乐观,但其实长久以来的种种不幸几乎将这具单薄的身体压垮。
如同一面镜子,碎了一次粘上,又碎一次再粘上,如此下去,或许使尽法子也无法维持镜子的完整性。
昨日登基时的劳累及持续大半夜的交合,再加上今日情绪钻了牛角尖,轻生的念头盘亘在脑海、萦绕在心头,一时气急攻心吐了血晕倒过去。
严忝旌捞住向下跌的身子,心里慌了一瞬,抱起人就往寝殿跑。
戚院正很快赶来,顶着严忝旌Yin沉的目光下战战兢兢为黎坞把脉。
“陛下是因为劳累过度,再加上加气血攻心引起的昏迷。”
严忝旌得到这样的答案,提起的心放松下来,问起一些别的事。
足足一刻钟,戚院正才从寝殿走出。
被撂在前殿的几位阁老百般打听,才知道皇上刚才晕了过去,不敢多加猜测,自行请离,出宫后绝口不提今日发生的种种。
晚间,黎坞才醒过,严忝旌不在,床边守着他以前的仆从宵夕。
宵夕看到他醒过来,激动得眼眶发红语无lun次,“陛下可算醒了,渴不渴?饿不饿?奴去请太医……”
主仆二人许久未见,黎坞也很高兴,打听他的近况。宵夕说得支支吾吾,黎坞瞥见他粗糙许多的手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失势后,身边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到头来只有宵夕还陪着他,可惜他太无能,连身边仆从的去留都做不了主。一年前宵夕被人借去干活,自此一去不回。
两人还能再见,黎坞很清楚是因为什么。
知道他醒过来,严忝旌不多时便出现在龙床前,也不说话,称职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大内总管。
黎坞闭着眼,几近哀求,”相父要如何才肯放过朕?“
严忝旌沉默半响,才道:“世人皆知严家死绝,唯一留下的活人还是个太监,而臣只想给严家留一个子嗣。”
“朕颁旨重审严家案,给相父一个交代,还相父清白可行?”
严忝旌表情不变,“幼时家父常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严家案乃是先帝时大案,家父对先帝忠心耿耿,心里必然没有任何怨言。”
黎坞醒来便头沉得慌,与严忝旌交锋很费心力,现下脑袋一抽一抽疼,他不懂严忝旌究竟想干什么。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蓦地,黎坞想起前夜戚院正口中所谓的身子发育完善,心里大惊。
他竟抱着这种目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朕是个皇帝,朕还是个男子!”由于过于震惊,黎坞猛地坐起身来,一不小心岔了气,咳嗽个不停。
严忝旌敛下目光,低着头,恭敬地道:“陛下好好保重龙体,臣先退下了。”
“不能走,朕告诉你这不可能!”黎坞企图抓住他,但男人长腿一迈几步就离开了寝殿,他连衣角都没摸到,自己反而不慎跌下龙床。
宵夕走进来时,看到的是他家谪仙一样的陛下抱着腿靠在龙床边上默默流泪,心里酸涩,不敢耽误,赶紧将他搀扶起来,然后立在边上守夜。
过了许久,宵夕听见黎坞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或许只有到了地府才能和父皇母后团聚。”
自此以后的两天,黎坞开始不吃不喝。
第三天夜里打霜异常强降温,他避开守夜的宵夕和宫人穿着单薄的衾衣坐在石阶上冻了半夜才被宵夕发现,后半夜发高热惊动了严忝旌。
严忝旌叫来太医,同时令人把寝宫里值班的众人拖下去一人打五十大板,若非里面有个宵夕,决不是五十大板可以解决的事。
但就算这样,众人仍然被打得皮开rou绽,不在床上趴个四五天决下不了地。
黎坞虽然看起来身体单薄,但其实他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这次虽然只是小小的风寒,但却来势汹汹,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脸颊烧得通红,人已经没什么意识。
严忝旌亲自拧了shi毛巾一遍遍为他擦拭身体,然而体温还是在缓慢升高,后来是用了白酒反复擦额头、腋下和脚心才起了一些作用,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情况才彻底稳定下来。
黎坞严重缺水,严忝旌掐着下巴才灌进去几杯,轮到喝药,他却是如论如何也不肯咽下去。
严忝旌接过药碗,在他人震惊的目光中,用嘴含药强行渡到他嘴里迫使他吞咽。几次过后,才算把药喝完。他对皇宫的把控绝非一般,就算在人前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也绝对不会传到外面去。
晚上,黎坞清醒过来,依旧拒绝喝药。
严忝旌最近事忙,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黎坞情况稳定后他着手去处理一些紧急事,听到宫人的汇报脸上明显带了怒气。
寝殿里乱作一团,宫人轮番上前请求黎坞喝药,人人都怕因此受到严忝旌的惩罚。黎坞缩在锦被里假寐,没有半点反应,把众人弄得心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