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且放白鹿
雨过天青,碧空如洗,淡淡的颜色似上好的青瓷釉色里融进了一抹霜。
“吱纽——,吱纽——”林间的小路上缓缓行来一辆破牛车,那轱辘转起来似要散架一般,让惊起的鸟雀也捏一把汗。
说来也是稀奇,这辆晃晃悠悠的破车是由一牛一马齐拉着的。那拉车的马自是高大威猛健美无匹,纯黑的鬃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都能熠熠生辉。此时这骏马似是极不耐烦身旁同伴的gui爬速度,时不时打个响鼻以示抗议,却又顾及着车辕上一身黑衣短打赶车的主人的面子,纾尊降贵地尽力配合着身旁优哉游哉的大青牛把车拉好。
车厢内,一个极为美貌的瞎子有些不确定地向身旁的年轻人轻声问道:“灵枢,咱们一直让唐公子给咱们赶车,合适吗?”
只见那年轻人正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头,看着手里握着的一卷皱巴巴的书,口中还似念念有词,闻言浑不在意地一摆手道:“嗐!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是他自己非要赖着不走的,谁还能逼他不成?再说了,有人给我当车夫,我正好有时间多看几本医书——虽然我觉得可能也没什么用就是了……”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车厢后面堆积如山的书卷,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原来,自陆离听闻迦罗迦陵二人竟是要拿自己威胁云霄派以后,虽然大惊之下第一反应就是要走,却没想到一阵瞎转之后居然真的给他逃掉了,让他庆幸之下又有些疑惑:这魔教的护法原来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跑路了让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后来长街上忽然下起雨来,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人群很快散去,回家的有之,进店里避雨的有之,家人送来雨伞的也有之。陆离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虽然戴了幂笠,但是在这初夏的大雨里还是淋得狼狈。直到从路上一辆牛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拉住了他:“这位先生,怎么不去避雨呀?”他才稀里糊涂地跟着那人和那人的同伴一道进了街边的小店里暂避。
“我叫段灵枢,旁边这个黑着脸的家伙叫唐悱,嘿嘿,是我前几天在路上捡来的免费劳动力。”年轻人语气活泼地做着自我介绍,“我看你双目失明,怕是行动不便,您家里人心可真大,居然让您一个人出门,这走在路上要是磕着碰着了可怎么办哟!你又长得这么好看,遇见某些别有居心的家伙岂不是危险了?不过您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人哦,哈哈哈哈!要不然我和阿悱把您送回家吧?”
陆离在这店里坐着,身上也暖了过来,心情被这年轻人的热情所感染,也不自觉微笑道:“你不必称我先生,唤我阿离即可。我现下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自然也没有家人。”
“啊?”这下段灵枢傻眼了。
却听旁边他那同伴嗤笑了一声道:“哼,怕不是个蹭吃蹭喝的骗子吧?你管那么多作甚。”
段灵枢用手肘向后给了他一下:“你给我闭嘴。”又转向陆离关切地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陆离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段灵枢看他这样急了:“你这样很容易沦落成乞丐的我跟你讲!”
却听得小店里响起一个反驳的声音:“乞丐招你惹你了?我们一不偷二不抢……”话还没说完,那避雨的乞丐又被唐悱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余音消退成喉咙里的支支吾吾。
段灵枢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良久之后,一拳打在左掌心,似是下定了决心般:“阿离,你听说过白鹿谷吗?”
陆离摇了摇头。
段灵枢皱了皱眉,再接再厉问道:“东方愚你总听过吧?”
陆离依然摇头。
段灵枢再次震惊了,嘴巴都张成了一个圆圈:“你是不问凡尘的神仙吗?居然没听说过白鹿谷!连妙手神医东方愚都不知道!”
陆离赧然,某种程度上他还真的说对了,自己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神仙。
段灵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随便扒过旁边一个人的肩膀道:“兄嘚,劳烦你来跟这位先生普及一下白鹿谷和东方愚的信息。”
那路人甲也是躲雨之人,这会儿正无聊,便开开心心地接过了话头:“嘿!那你可算问对人了!这东方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神医,有活死人、rou白骨之能。只是他常年避世白鹿谷,只在每年三月出谷行医悬壶济世。我那内人的娘家侄子的亲家的妹夫也曾经向白鹿谷递过求医的帖子,没想到真的等来了神医来给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治病,还分文未取……”
段灵枢随着他的话狂点头,末了看他越说越多又一把将他推开道:“多谢。”
然后转向陆离:“大体上就是他说的这样。我呢,是白鹿谷里烧水做饭的伙计,平日里谷中只有我和那东方老头儿两个人。他镇日里喜欢钻研各种药物,时不时还开炉炼丹,为求第一手资料总拿自己开刀。此番便是因吞了一丸据说是按上古遗方炼制成的丹药,给吃坏了肚子,偏又赶上每年义诊的日子,便将这差事胡乱推搡给了我。可怜我一个干粗活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