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含笑梳理几下马儿长如发的黑色鬃毛,马儿晃着脑袋抬了抬脚,又打了个响鼻,似是在与他撒娇。他笑着拍拍它的脖子,这才往后退出两步,望向她,微笑道:“下月十五,子时,舟马渡。”
萧容点点头,拉了拉缰绳,原以为马儿不一定肯走,岂料竟出奇的乖,不用鞭抽便慢慢加速,带着她往邯阳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行至城门处时,果然有不少流民见到马车,不约而同朝路中央围上来。
萧容想起李致的叮嘱,手中马缰不敢拉紧,反而扬鞭一抽,流民瞧见马车速度不降反升,在路中央站了一会儿,便又吓得逃到路边去。
城门打开,萧容驾车而入,进到城里,这才勒了马缰,马匹逐渐停下,她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城门已经合上,不知李致该如何进城。
但这诚王府的马车太过招摇,她不能在城中使用,也便悄悄行到偏僻处,弃了马车,转而走进一家当铺,将李致给的玉佩换成银两,又买了一身粗布衣裳,束紧胸,穿上布鞋,打扮得与城中百姓一般模样,这才微松了口气。
正想着该怎么混进皇宫,却见路人纷纷朝前跑去,嘴里还叫嚷着:“户部尚书带人抄靖王府了!”
萧容站在原地,望着奔走的人群,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意思,是靖王倒了?
她跟着人群一路跑到靖王府,就见门口围了许多官兵,百姓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旁边一位早就过来看热闹的大叔抱着胳膊,一脸认真地跟人讲述:“这些人一大早就过来了,靖王谋反不成,当场被诛,王府里的人全部要斩首,也不知这王府里的金银财宝有多少,清点到现在还没数完。”
另一男子得意一笑:“你还是来迟了,我来的时候,户部尚书还念了先皇的遗诏,原来当年先皇留下两道圣旨,第一道给了靖王,封靖王为摄政王,皇后为太后。后一道留给了现今的皇上,道是靖王以毒弑君,大逆不道,剥王削爵,满门抄斩呢!”
两相为难
人群里连连啧嘴称奇,耳边议论渐渐模糊,萧容退后几步,离开靖王府。
如今靖王已倒,叛军被诛,皇宫内暂时安全,她有更充足的时间混进宫,找自己的孩子。这对她而言,算是一个好消息。只是不知李致回来见到这副情景,作何感想。
两边街肆人来人往,穿行不绝。萧容微低着头,避开街上摩肩擦踵的行人,顺着福巷行至乔鹭坊。
坊内建筑鳞次栉比,旁边便是卞水,一座拱形石桥横跨卞水两岸,桥下画舫戏波,当中有商女抚筝而唱,少女心事,忆欢寄愁。
稻花香,稻花香,春歌踏踏种苗秧。
一行青,一行黄,秋水横波牛上郎。
阿哥笑问几时闲,湖中采荷戏鸳鸯。
阿妹耳赤泼泥点,满田嫩色争短长。
再有一年春归去,望郎庚帖备嫁妆。
稻花香,稻花香,春歌寂寂种苗秧。
一行青,一行黄,牛上不见征夫郎。
秋去春来又一载,阿哥何时归故乡。
……
湖风横扬,绿鸭浮游。萧容站在卞桥之上,望向桥下寂静流水,湖面照日成影,与她互相对望。咀嚼商女悲歌,明明唱的是农家两小无猜,竟也会让她心中空荡。
口中情不自禁跟着商女弹唱的旋律哼yin两句。
稻花香,稻花香,此恨绵绵摧痴妄。
一行青,一行黄,余生不见过泥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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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清月池。
清月池依着小山而建,从山顶引下的温泉水,又围出竹楼小筑。
每当清月当空照时,池中水温最适合疗养,仰头望苍穹,一轮清月落入池中,蒸汽幽眇,让池中人如临太虚之境。
宫女们将秋天收集的桂花布在池中,水温蒸着淡金色的桂花,散发一股浅淡的舒香。
这边准备妥当,李言修从nai娘手中接了儿子,自己简着里衣,小心翼翼抱着孩子入池。
他笨拙的研究着如何脱去小家伙身上的衣衫,屏退宫女和nai娘,不让任何人帮忙。
一件件除去孩子身上的负累,最后只用一片素色丝绸裹着,好在温泉池边暖和,孩子没有一点哭闹。
李言修慢悠悠将婴儿的脚丫子放入水中,继而缓缓抱着他坐下,让婴儿半身入水,半身干燥。
沣儿还太小,温泉虽有疗养之效,却不适合久泡。
李言修垂眸凝着怀里含着拇指呼呼大睡的小家伙,雪白的脸热得红扑扑的,双眸轻闭,睫毛又密又长,一只小手揪着他的衣襟,将脑袋依偎在他宽阔的胸口,乖巧得一动不动。
李言修看得着实心怜,舀了些水珠轻轻擦拭孩子的小脸,又立即用干净绢帕擦干shi痕,生怕冷风吹来冻着他。
温暖水流绕着二人静谧流淌,李言修撩开水下素色丝绸,轻手轻脚清洗着孩子莲藕般的腿。
修长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