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上的青苔落下大滩红血,黑色人影穿过头顶悬挂的巨网,长刀支着拖沓的身躯,渐渐往林子深处而去。
萧容早已痛晕在网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晕半醒,浑浑噩噩,好像有一道声音极其遥远的唤着她的名字。
轻轻的,如阳光破开浓厚的云层,照透到她的脸上。
“阿容,阿容……”
耳朵里嗡嗡作响,头很疼,萧容移了移脑袋,感觉到口中有股甜腥的味道四溢开来,接着,鼻腔里也传来那股腥味……
萧容猛地张开眼睛,就见李致血淋淋的左手摊在自己眼前,她的唇上颊上,shishi黏黏的,都是他掌心滴下的血!
李致见她醒来,赶忙抽回自己的左手,他快速用之前缠手的脏白布勒紧裹住伤口,又扯下右手里衣的袖子,擦拭不小心滴在她脸颊上的血:“如何?毒是否退了?”
萧容抿了抿唇,将唇上的朱红舔舐入口,这股血味,刚开始总会让她胃中翻江倒海,恶心欲呕,可当她必须每月服用,以此缓解毒性发作之后,似乎变得习惯嗜血了。
萧容撑着身子坐起来,仰头看一眼树顶,头顶的巨网已经消失,再低眸一瞥,旁边树根杂错的地上,正弃着那张被割下的巨网,网中央还划了一道大口子。女人视线收回,又见李致身边睡着一把匕首,上面沾着新鲜的血渍,是他救了自己……
萧容揉揉自己疼痛的脑袋,Jing神倦倦:“你怎知我在这里?”
“我儿时学过鸟兽追踪之术,是寻着你的足迹找来的。”李致回头朝来时路看了一眼,回想途中遇到的三具尸体,低声补充,“他们三个,都不在了。”
萧容眸中宛如死水,对那三人的生死不为所动,他们杀了桃子和崔医女,即便是死,也死有余辜!
林中杀气消散,飞鸟相继回窝,红色的爪子攀上细枝,在枝头咕咕叫着。
萧容偷偷揪住李致袖摆,目光乞求地望向他,干涸的唇张开,艰难吐出一句话:“我不去琼府,我要回邯阳……”
致兄贤弟
李致凝着她脏兮兮的脸,散乱的发,还有被树枝勾破的衣衫,如此执着,冒险而逃,只为能回到邯阳。
心里一泓静波被她细微的恳求吹得泛了皱,李致目光温和垂落,从旁侧取来那柄匕首,收入刀鞘,摊在掌心里一起递给她:“我陪同西行是免你毒性发作,不是护卫,你能保护自己。”
萧容愕然望向他,不明其中深意。男人眼底总是平静舒缓,雅致淡泊,看不出明显心思。她左手微抬,指尖自他的衣袂上离开,接过当空递来的匕首,双手握着敛下目光。
“邯阳城内我不便跟随,下月十五子时,在舟马渡取药。”
李致作为靖王世子,在邯阳这个官宦遍地走的地方,认识他的人太多,有他陪同不是好事,反倒成为引人注意的负担。
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清楚。
见萧容模样狼狈,又身无长物,李致解下腰间悬挂的玉佩递去:“这玉佩非出自王府,可以拿去典当,换做吃用。”
萧容犹豫着要不要接,李致已经站起身,隔着衣衫握住她手臂,轻轻将她扶起,他手上力道很轻,隔着一层布料,几乎感受不到他的碰触。
萧容顺势起身站稳,李致随即松了手,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又道:“我们先回去找马车,等到邯阳附近,你就得自己走了,识得路么?”
萧容忖了忖,点点头。
见她总是一言不吭,李致只好浅浅一笑:“我忘了,阿容在山中住了多年,自然识得方向。”
提到山中过往,萧容眼前又出现当初青翠的山头,毛色靓丽的山鸡,各种鸟儿,落满枯叶的陡坡,还有美味的蘑菇。
以往她生病了,晴姑姑会用采来的蘑菇与猎来的山鸡炖成汤给她滋补。萧容小时候不常生病,有时候嘴馋了,就故意去山泉里泡个半日,回来总会咳嗽。
晴姑姑在她生病时还是比较温柔的,然后背着竹篓上山,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带着新鲜的山鸡和蘑菇。
后来有一次,萧容无意得知为了一碗汤,晴姑姑要来回走几十里险峻山路,心里自责极了,便再没做过这种蠢事,或许从那天开始,她便有些长大了。那时,也不过八九岁。
回去途中,萧容望见倒在沙地里的尸身,大滩的血渍将沙土都染成了黑色,原以为会毫不在乎,但看到他们死状凄惨,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她的心里又生出一丝悲凉。
不过替人办事,真正该怪的人,也不该是他们。
萧容长出一口气,朝尸体走过去,打算挖个坑就近掩埋,但却被身后的李致叫住:“阿容,别动!”
萧容转过头,疑惑地望向李致,见他上前几步,扯住她衣袖一角,继续往前走:“这些尸体会有人处理,我们不能破坏了痕迹。”
“李言修么?”萧容骤然问。
“……?”李致手上微微一松,转身怔怔看着她。
袖袍垂落,萧容收回自己的手,两手交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