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略为熙攘,他穿过人群,跟着指示牌走了一段,停在新生儿观察室前。
隔着玻璃只能看到整齐排放的保温箱,是护士穿行在其间忙碌,偶尔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
袁容无声站着,沉寂的眼里出现一丝跃动。他费力搜寻着,却找不出什么,直到被一声询问打断。
“先生,您是几床的?”
路过的护士发现了这个偷跑的病人。
“抱歉,我想看看孩子。”
“您叫什么。”
“袁容。”
那护士翻开台账找了一圈:”不好意思,没有查到。“
袁容顿了顿:“能确认吗?“
“那你稍等,我进系统查查。”
“好。”
袁容背过身,目光掠过那些小小的保温箱。那个素未蒙面的孩子,他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环境里出生,会有多大。
过了好一会,护士去而复返。”先生您家人在吗?“
”和我说就可以。“
护士迟疑了会。
“我没有家人。”袁容补了一句。
”...很遗憾,您的孩子夭折了。”
袁容没动,依然背对她站着,良久回了句:“谢谢。”
护士离开了。
男人仍望着观察室,里面一个护士正抱着孩子放到肩上安抚。
他站在那一动不动,背影像是静止。
袁容脸上读不出悲伤,却在转身的瞬间猛地栽倒,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走廊里阳光刺眼,照的人心神恍惚,袁容像什么也看不见,人声吵嚷瞬间远去。他吃力地站起身,撑墙一步步向外走,一贯笔直的背脊略显佝偻,身影瞬间被人chao淹没了。
走廊拐角,郑行一言不发看着眼前一幕,转身走出去。
第八十一章 上
今天是张元几人出殡的日子,早七点警车打头从殡仪馆出发,送葬队绕城走了一圈,最终驶向墓园。
最后一次道别,蜡烛和鲜花都显得多余和刺眼。
郑学站在人群中,身影异常萧瑟。他凝视着石碑上的照片,指尖发颤,深深闭了闭眼。
结束的时候已是正午,郑学辅一出墓园就被群记者堵住了。
“郑队长!”
“有关人士透露警方这次折损,布局失误是重大原因?这您是否承认?”
“或可否认为,此次警员牺牲与指挥官您判断错误有直接关联?”
“请问您有什么要对警员家属说的?”
.....
郑学站在那紧抿着唇,这些迫人的发问像冰锥一样贯穿了他。仰头望了望天,阳光刺眼却照得人手脚冰冷,他面不改色:“案件正在调查,抱歉我暂时不能做出任何回答。”
话音刚落,他突地被人推了一把。郑学被拽进车里,依然绷着身体,眼里空寂。
邵天柏拉上车门,忍不住拍了拍他,一触手才发现他浑身冷地让人不安。
”抽一根。”
郑学看着递过来的烟,回过神:“我没事。”但灰败的神情实在难有说服力。
“媒体总想找爆点激化矛盾,别想太多。”
郑学低笑一声,“他们说的也没错。”
邵天柏语塞,看着倚在车座上的男人。他们一起共事六年,郑学的身上总有股不服软的劲,又年轻自信,但只是短短几天,他却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上午的采访转播作为本市备受瞩目的案件后续引起不小的舆论风波,刑侦总队避重就轻的回答难以服众。傍晚时分
警局外陆续蹲守了一些寻求真相的媒体和自发组织的正义人士。
警队里也开始滋生出一些风言风语,关于郑学指挥任务失误的细节不胫而走,平时个别积怨的警员不着痕迹的冷眼旁观着。
郑学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王局面色沉郁坐在办公桌后,看他进来开口:“这次的事,想听听你怎么说。“
“我有失职。”
王局看了他一会,“现在这事被媒体盯上,舆论的扩大难以预估。你手上的工作先停一停,等风头过去再说。“
“我做不到。”
“郑学!”
“这次的事结束,我愿意听从上面的一切决定。但我希望能将善后处理完,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你清楚继续的后果吗?“这次的事随着舆论的力量很可能会脱离掌控,真到那一天“作为你的上司,我怕是也难护你。”
郑学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发出声音:“我只知道...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还要寻找真相。”
这个世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或许杂草丛生,或许生人勿进,他妄想涉足,这一次被现实打垮,也知道自己正被推到一个怎样的风口浪尖,可他不想停下,也不能停。
因为还有人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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