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风思来想去,打算入京刺杀,不成功便成仁,至少让林雪絮泉下有知,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让她白白冤死。
林卫福本是处事冷静的人,但面对林卫风这样玉石俱焚的选择,也没有阻拦。
唯独赵昀将他们拦了下来,他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虚说仁义,只承诺了一句话:“你们杀不了的人,我来杀。”
为着这句话,他们才强行按下心中滔天的仇恨,更名换姓,陪他从昌阳一路杀到京师。
山野间有流水声。
赵昀信马由缰,目光望着前方,轻声讥道:“两条人命,他却连这两个人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小侯爷,你说这样的‘贵人’该不该死?”
他说起往事时轻描淡写,却在裴长淮心中掀起惊涛。
裴长淮没想到赵昀也冲着肃王府来,他知道赵昀并非不自量力,如今他已经借着太师府的东风坐稳北营大都统一位,来日方长,对付肃王府需得有十足的耐心。
从前他们在暗,肃王府在明,韬光养晦,却也好说,可如今谢知章已知晓到卫福临和卫风临的来历,往后必定处处提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先发制人,将赵昀拉下马,以绝后患。
裴长淮不禁问道:“你可有什么计策?”
赵昀笑道:“没什么计策。”
裴长淮见他分明是不肯说,故也不追问,只道:“谢知章和谢知钧他们不是好惹的,尤其是谢知章,此人心计极深,你多加小心。”
“看来小侯爷是愿意站在我这一边。”赵昀侧了侧首,笑眼瞧他。
裴长淮喉咙一梗,抿唇不言。
不过片刻,二人行至一开阔处,头上没有了浓翠的树叶遮挡,月光大肆倾泻下来,前方路上铺满碎银一样的光,近前才知是方碧湖,风吹过湖面,水光粼粼。
裴长淮年年都来宝鹿林陪圣上狩猎,还不知这林中竟有这样一方天地。
赵昀跃下马来,也没去拴马,任由它自己去吃草。他径直走到湖边,迎着清风伸了个懒腰。
此地无人,只有天和地,少了规矩的拘束,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裴长淮也随他下马,心头却还念想着肃王府的事,他问道:“当日你不想让本侯知道你跟肃王府的过节,就是为了卫风临和卫福临他们么?”
赵昀眼睛一眯,“当日是哪一日?”
“在芙蓉楼那……”裴长淮一说出口,脑子里就嗡地一声,耳根下立刻烧红。
赵昀没忍住,一时笑出了声:“小侯爷记得好清楚。”
第75章 猎天骄(七)
给他三番五次这样调弄,再好脾气的人也要恼了,裴长淮当即一掌打向赵昀,赵昀侧身一避,擒住他的手腕。
“好凶啊。”赵昀故作无辜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裴长淮心知自己说不过他,再进一招,赵昀又拆一式。两人你追我赶,在山林中缠斗不休,如论身手,裴长淮轻灵,赵昀沉稳,一时也难分上下。
须臾间,裴长淮化掌为拳,击在赵昀右肩,他自问未用上多大力气,赵昀却当即倒抽一口冷气,似乎痛苦难当。
裴长淮一下意识到他肩膀刚刚受过的伤,立刻收了招式。赵昀眼睛忽地弯了一弯,趁机反攻,揽住他的腰往树上一按,转而将裴长淮困在怀中。
裴长淮讶然道:“你……”
“伤在左边。”赵昀慢慢凑近他的唇,“三郎,你怎这样好骗?”
说罢,他轻浅地吻了一下裴长淮,没有继续深尝,仿佛先要试探试探他的心意。
裴长淮蹙起眉,脸上烧得更厉害,堪堪能撑住些许镇定,轻恼道:“本侯在跟你谈正事,赵揽明,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时候?”
“枕戈饮血是正事,风花雪月也是正事。”
赵昀抱住裴长淮的腰,又吻上他的耳垂,裴长淮轻轻一缩,后腰一下泛软。赵昀在他耳上与颈间落下一痕断断续续的轻吻,裴长淮仰起头,轻闭着眼睛,默默承受着赵昀对他所做的一切。
流连缠绵间,赵昀低声说:“裴昱,我背着冤仇债恨,你负着侯府重任,我们或许没什么两样。”
裴长淮的手紧紧地捉住了赵昀的衣裳,喘息间,他道:“我跟你不一样。”
“是有些不一样。我不像你,我不是端坐在武陵军高位上连走路都不能出差错的木偶,不是一把为了复仇就只会杀人的刀,我有七情六欲,清楚自己渴求什么,即便背负着仇债,也不妨碍我要得到那些东西,千方百计都要得到……”
赵昀拿起裴长淮的手,轻轻咬在他的指节上,仿佛正如他自己所言那般,他不遗余力的,终于衔住了他追狩已久的猎物。
裴长淮心颤了颤,指尖都发起麻来。
赵昀松开齿关,亲了一下他的手腕,又捧住裴长淮的脸与他深吻。
唇舌纠缠间,热的血在赵昀身体里沸腾咆哮,他想要的就在眼前,在他怀中,于是什么过往都可以抛下,只要裴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