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亦有分裂的地方,与圣院的学员们全然不同。
他曾深深地憎恨着这个世界,憎恨背弃他的双亲,欺软怕硬的孩子们,冷眼旁观的路人,街角总是用怜悯的目光看他的老店主。
当然,也憎恨着自己。黎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意味着他囚困于微光尚存的黎明,却永远见不到真正的光明。
他厌恶其他人投诸于他身上的视线,似乎从来没有人将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同对待弱小的幼兽,要么欺凌,要么怜悯。
那天,黎为了保护一袋珍贵的面包边咬伤了来找茬的孩子,他们的头领牵出自己豢养的恶犬,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不是很会咬人吗?和它比比。”
黎和那疯狗一样饥肠辘辘,满身污垢,眼神凶恶。当他和那畜生对视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它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之后,一人一狗疯狂地撕打在一起。
孩子们正看得起劲,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小块石头,那狗呜咽了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它的腹腔被那石子贯穿,温热的鲜血溅了黎一脸。
孩子们朝着动静传出来的地方追了过去,黎因眼前血rou模糊的景象呆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承受不住过于浓郁的腥臭味,爬到一边干呕起来——他胃里没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率先进入黎视线的是一双做工细致的皮鞋,干净的表面映照出黎的轮廓。那个人安静地站在黎面前,一言不发,一点儿也不担心黎吐出来的苦水弄脏他的鞋。
黎当然也没客气,伸出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在那人不染纤尘的裤子上蹭了蹭,而后仰头露出恶毒的笑容:“刚才是你吧?怎么,是要听我道谢吗?”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出现,他们假装关心假装疼惜,最终也只是想支配黎。对于这种人,他会毫不留情地还击。
他虽无依靠,却并不弱小。
那人长相清秀,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年龄应该比黎稍大一些。他在看清黎的表情时愣了一下,而后蹲下来,微笑着看向黎。
“嘁,这是什么表情,真让人反胃。”
黎还是第一次见人对他露出这种表情,顿时失去了还击的兴致,本能地想要逃开,却被一双手捧住了脸颊。
那个人动作轻柔地替黎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黎第一次知道,别人掌心的温度灼热滚烫。
自那天起,那个古怪的少年就缠上了黎。他不会说话,着急的时候也只能发出气声,总是比划着黎看不懂的手势,在黎无数次对他恶言相向后,仍然锲而不舍地跟在黎后面。
黎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笑颜治愈的温厚少年。他一次又一次因为保护黎而受伤时,黎心软了。
有一天,他们被半个街区的孩子们围住了,少年被揍得一只眼睛睁不开,手腕脱臼,双腿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可在一个胖小子将拳头挥向黎的时候,他身上突然迸发出一道惊人的力量——一阵奇怪的劲风将周遭的所有人都弹开,也包括黎。
“黑魔法!他会黑魔法!”一个孩子看到他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与他见过的黑魔法师如出一辙。
其余孩子们都被这一声嚎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溜走了,方才拥挤的小巷很快只剩下他和黎两人。
他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一只手捂着剧痛的胸口,垂下头向黎深深鞠了个躬,而后扶着墙壁艰难地向小巷的出口走去。
“不再跟着我了么……”黎以为自己总算能松一口气,可听着他蹒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时,终于紧咬牙关,追了上去。
“喂,谁允许你擅自离开了?”
黎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用平常那种凶恶的眼神瞪着他:“黑魔法而已,以为我会怕你吗?”
而他在片刻的怔神之后,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
他们的故事,始于那一天。
他们在每一个寒夜里相依而眠,在晨光中一同醒来。一起坐在马棚的屋顶看过日出和日落,一起在郊外的田野上奔跑撒欢。他带给黎的光和暖一点一点化解了黎心中憎恶的Yin霾,属于孩童的纯真重新回到他脸上。也就是那时候,黎有了当一名白魔法师的梦想。
在圣彻莱思时,黎依然会遭受无端的恶意,每当他动摇的时候,就会忆及那个不会说话的少年,那个将这世界的美好与光明带给他的少年。
他是黎的救赎,一直都是。
“我现在有些你的样子了吗?”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将嘴角上扬的弧度调整恰当,抚平鬓间翘起的一缕金发,正了正领绳上点缀的琥珀色萤石,拿起桌上的礼盒推开房门,“好了,该去接那个不合群的黑魔法师了。”
☆、I' ll protect you
这一天正午时分,有一场庆祝丰收的盛宴,每年收获的季节过后,都会有这样一场盛会,人们聚在一起享受丰收的果实,黎每年都会受邀参加,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盛装打扮,因为这一年与以往不同,昼也收到了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