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手拿绣球爬到台上,冲着正垂头丧气的女子喊道:“赵小姐……”
台上女子轻佻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初时没在意,不过她马上认出来人,忙站起身,故作娇羞矮身福了一福,媚声道:“赵萦见过周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周公子拿着绣球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擦了把脸上的灰,羞怯地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小生倾慕赵姑娘已久,只是担心凌将军嫌弃,这才特地赶来抢夺绣球,”说着抓住他的赵姑娘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恳切道:“今日见到姑娘,实乃子逸三生有幸,请姑娘下嫁于我,姑娘可愿?”
台上二人一个惺惺作态,一个情深似海,界限分明如斯,沐与归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忸怩片刻,他姨母面带羞怯地点了点头。立刻有丫鬟婆子带着周公子到台下换喜服。
礼乐齐鸣声中,花轿缓缓远去。
人群渐渐散去,凌肃展开扇子摇了几摇,感慨道:“就咱们姨母这样的人能嫁给周公子,她不亏。”
沐与归闻言疑惑道:“何以见得?”
他哥唰拉一声合起扇子,拿起扇子敲了一下沐与归脑门,“我说凌霄,这你都看不出来,这周公子周子逸可是今年新第的状元,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
沐与归讪讪地用手捂住额头,心中委屈得很,离世十年,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哪里又知道一个小小的周子逸。
“那如今是哪年?”
虽然这样问显得人有些愚蠢,但总比心中一片茫然无助要好的多。
一阵沉默……
凌肃白了他一眼,有些担忧地道:“你怎么啦?如今是世逸十一年,连这都忘了?”
沐与归闻言有些怔忡,旁敲侧击道:“据说这国号世逸为何兮山客卿沐觞所取,如今早已改朝换代,却不知为何仍沿用至今?”
凌肃左右瞧了瞧,用扇子挡在嘴边,轻声道:“这可就不得而知了,当今圣上脑子不怎么好,做的离谱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沐与归眉头一皱:“当今圣上是?”
凌肃压低声音,拽着他远离人群。
“东方谨啊,除了他,我还没见过哪个帝王荒唐成这样。”
沐与归嘴角抽了抽:“他呀,他怎么了”
东方谨是沐与归推翻的那个暴君的第十九个皇子,不是皇后所出,也不怎么受宠,只比沐与归小了几岁。
其人性情倨傲,颇有帝王之范,加之言谈之中才能卓绝,沐与归也多次想把皇位让给他。
东方谨年纪虽轻,却不苟言笑,又被其他孩子欺负的狠,丝毫看不到少年人的影子,整日板着一张脸,又死了父皇,瞧起来甚是凄惨。
沐与归知道他恨他杀他父皇,每每见此,只能苦笑,后来干脆把大小事务交付与他,自己独自在偌大的皇城中徘徊。
再后来,举国叛乱,沐与归身受重伤独自把那块传国玉玺放在了东方谨的床头。
那时,他的初衷是好的,看着城下数以万计的怨民,心灰意冷莫过于此……
从前多好一孩子,沐与归怎么也没想到东方谨在其他人嘴里是这个样子。
凌肃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伸手环上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你以前是有些不问世事,如今既已迷途知返,便来得及。”
沐与归点了点头,不露声色地抓下他的胳膊。
二人回到凌府时,凌夫人正使唤着丫鬟婆子忙东忙西,见二人回来,喝道:“你们两个过来。”
凌肃忙拉着沐与归走了过去,慌里慌张地看着凌夫人,问道:“娘,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娘眼角一抽,冷冷地道:“明日,你们妹妹就要入宫了,多给带着些嫁妆,别让别人笑话我将军府穷酸,你们俩来搭把手。”
沐与归闻言一惊,忙道:“娘,妹妹她为什么要入宫?”
凌夫人冷哼一声,厉声道:“你以为是我想的吗,圣上下的旨意,谁能不从,谁敢不从,还有……”
沐与归追问道:“还有什么?”
凌夫人叹了口气:“你妹妹喜欢皇上。”
无言片刻。
凌肃率先打破僵持,哈哈一笑:“妹妹过去肯定是做皇后的,毕竟当今圣上后宫还一个嫔妃都没有呢。”
他娘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快去张罗,我去看看你们妹妹。”
二人灰溜溜地去了。
“李婶,给嫣儿定制的婚服做好了吗?”
一个老妇人擦了一把汗,回头笑道:“夫人放心,已经给小姐送去了。”
一阵紧锣密鼓……
日近傍晚,黄昏时分,沐与归看着面前这整整二十马车的嫁妆,微觉头疼。
如此招摇,不会太过吗?
凌肃累的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妹妹自小衣来伸手惯了……多给她备着些,留着收买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