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烦恼太简单了,简单到不应该发生在16岁的他身上,这烦恼又太困难了,似乎两边都是深渊。他一出门便看见一饼的母亲在熟悉的庙旁桥边吆喝,若无其事地问朋友在哪却被告知一早就去山顶的缆车售票处上班了,要干到第二天才回来。
丁海闻这时候突然意识到,除了胡一平,自己连个能倒苦水的朋友都没有——村里的那些小伙伴,明明自从上了高中就像神隐了一样——要不是为了给自己递信兴许暑假都见不上一面,丽丽跟着小丁去了南方打工,强哥带着牙牙学语的妹妹小心翼翼地在溪边走,见了他就高兴地跑过来反复告诉他自己家新装的电话号码,就连虽然不会说话但起码会撒娇的阿狸也——
而且就算,就算哼哧哼哧爬上山去,能跟一饼商量什么呢?
2000年,秋
幸好跟着室友一起来联谊了,丁海闻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太狡猾了!这个人到现在一口酒都没喝过!秦伊啊,你们系今年招的新生看起来可爱一肚子坏水啊!』西语系的学姐喝得脸都红了,挽起袖子把头发高高地束到头顶,一手握着啤酒瓶子笃在大理石茶几上,一手又拿起了骰盅,『等一下,我忘了,你叫什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在骰子里做了什么手脚……』
『丁——』丁海闻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位名叫「秦伊」的气氛中心便伸开长腿跨过茶几一屁股挤在了他的身边。
『是叫阿闻,对吧,好了好了,这把哥哥替你玩,玩输了你喝,怎么样?』陌生的英俊面孔突然靠得这么近,丁海闻的四肢僵硬起来,瞳孔都紧缩了下。
『……也,也可以。』他答应道,目光却没离开男人的手。
『四个一。』这家伙摇着骰子的时候压根就没看他,丁海闻却觉得他在朝着自己笑。
『什么嘛!我才不会上你的套呢!开!』学姐一把抬起手里的骰盅,见桌子上零落几个骰子不见一个1,便急不可待地抓着秦伊的手去开他的。
『啊呀真可惜……』秦伊的骰盅里也仅有一个红点,满脸抱歉地挠挠头,『竟然没有骗到你……简直大失败——第一句叫停喝两杯,辛苦啦阿闻!』这时候才真正笑嘻嘻地看过来。
丁海闻早就老老实实给自己倒满了酒,这时候心领神会地一饮而尽,杯子还没松手,女孩子们又开始起哄,诸如「老秦你跟他来一把谁输谁空瓶」「小闻肯定耍赖了只喝两杯太便宜他了起码表演个节目」「要不然老秦你自己也来个节目」……
『啊我没办法了,你替我俩唱个歌吧?』秦伊在他背上拍了拍,他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卡拉OK包厢的灯光很暗,兴许也没人看得见他脸红的样子。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
前奏响起的时候就有女孩子开始笑,一曲唱毕连室友都笑得捂着肚子拍着他肩膀叫他爸爸。
『不行了,太中年了——我爸就爱唱这种歌……哈哈哈哈哈闻爹你怎么这么复古……』
女孩子们却在笑另一件事:『秦伊听见了没!人家在唱花心,人家在说你啊!』
说得也是,如果花心能被具象化,丁海闻能想得出来基本就是这家伙长成的样子。
『你也是本地人?』丁海闻终于喝到被啤酒撑紧了膀胱去卫生间放水,恰巧碰见秦伊也在那抽烟透气。
对方立马换了方言回答他:『这要是外地人就考不上贵校了①。』
『嗯,我也是。』秦伊并没有一点要偷看的意思,但阿闻还是潜意识侧了侧身子,用一边背对着他。
『我还从来没见过跟女孩子玩个游戏玩这么认真的,你这个人真的蛮有意思。』秦伊抽完了烟,也凑到边上的便池来,大方地解开了裤子,『告诉你个诀窍,跟女孩子玩呢,要张弛有度,你要让她知道你虽然知道她的底牌,但是仍然愿意让着她——』
『我不喜欢女孩子。』丁海闻完全不敢看,抖都没抖就拉上了裤子,言简意赅地打断他。
『啊——』这倒是很出乎意料,秦伊一下子都没尿出来。
『我是陪他们来的,我自己喜欢男的,』见秦伊半张着嘴盯着他,心一横,『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就——郑伊健王力宏陈冠希,嗯,我更喜欢帅气的小哥哥——哈哈哈哈你也算,不过放心啦我不会对你下手的,感觉你很受女孩子欢迎啊。』他一口气说完,感到脑袋有阵微微缺氧。
『哪有——其实我有女朋友啦就是,啊呀这不是怕我可爱的学弟们会冷场才来的!』秦伊明明震惊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却故作镇定地问他,『啊那你算是出柜了对吗?太好了!』他也没顾得上自己还没放的水,匆匆拉好裤子整理下衣服去洗手。
『算……是吧。』丁海闻也不知道有什么太好了的,毕竟出柜这件事放在谁家里都是痛苦的过程。
『那你有过性经验吗?或者说还是处男呢?』秦伊匆匆洗了手,也不擦干就这么摆在他肩膀上,激动得两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