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松。他决定不去理会时间和未来,转而一心一意地回忆过去。
他开始觉得这段宁静或许是不错的礼物,尽管不是他自己选择的。最近的变故实在太多太频繁,他的思绪几乎都被放在应对紧张的局势、探究背后真相上,没有多少时间思考别的——比如他和阿拉贡之间的事。
在莱戈拉斯漫长的生命中,有好几个占据特别位置的人。
比如Adar,这当然不必说;比如陶瑞尔,他曾经有过朦胧的好感,不过很快明白过来那多半是对一位女战士的敬意和对朋友的欣赏。她会喜欢上一个矮人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并不赞成,但听到Adar因此驱逐她还是为她不值——好吧,后来他才回过味来,这道驱逐令更像是Adar在以自己的风格说:随你喜欢谁去,就是别来我面前碍眼。
明白矮人也不都那么差劲,是在认识吉姆利以后了。他是他的第一个矮人朋友,差不多也是损友,一见面就爱抬杠,越抬杠反而感情越好。
阿拉贡则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概念,以至于虽然占据了一个顽固而深刻的位置,莱戈拉斯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定位。任谁都说他们是挚友,可莱戈拉斯觉得不止如此。但他没有深究,几乎只是用本能的方式跟阿拉贡相处,并且满足于此。
Jing灵的生命是永恒的,所以他们常常会无意中陷入一种错觉,仿佛世上万物也都一样永恒。他们动辄以百年作为时间单位,以千年的目光看待周围。这就是有时候Jing灵会显得太过悠闲、保守的原因。
莱戈拉斯和阿拉贡的关系就是这样,他一直以为这种愉快和满意会一直持续下去,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所以,何必花费心力去弄清楚呢,只要享受不就好了?
即便有时他会因迷惑而有意探寻谜底,也往往半途而废:“为什么不等以后再说?反正还有大把多时间。”
可是最近半个月,这条缓慢流动的河,忽然变成了经过险滩的激流,飞速奔腾着。
名义是朋友,却靠得比任何朋友都近,做着暧昧亲密的动作,说着情色的语言,甚至还有一个吻。
这一切都是为了演戏,莱戈拉斯时常告诫自己。可阿拉贡有必要演得那么真实吗?就连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柔情,都像是在唱一首贝lun献给露西恩的诗。
等等,阿拉贡固然可以是贝lun,但露西恩却不应该是他。
暮星已经排除,但阿拉贡不是已经亲口承认,有那么一位Jing灵,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吗?他们相遇在林谷外的树林,改变了阿拉贡的一生,将他从迷茫的谷底中拉出来,促使他走上一条英雄之路。
而那是爱情。
关于这一点,莱戈拉斯相信爱隆的判断。
那时他在林谷短暂做客,于会客厅初会。爱隆向他介绍了养子。
莱戈拉斯觉得这个名叫“埃斯泰尔”的人类表情有些古怪;几乎只是匆匆一声招呼,年轻人类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这孩子不喜欢我。”莱戈拉斯评论。
“并非如此,”爱隆道,“他只是为人生中的一个重大变故而神情不属,”他慈爱而忧虑地看着那个背影,“虽然刚才他从树林回来时Jing神看起来好了很多,但年轻的心总是容易反复,或许他的心绪还没有完全理清。”
莱戈拉斯很快就知道爱隆的话并不是开脱;隔天再见面,埃斯泰尔就变得相当健谈,短暂但愉快的相处为他们的友谊打下良好基础。
直到七年之后,莱戈拉斯才知道埃斯泰尔还有另外的身份和名字,比如“阿拉松之子”,比如“神行客”。
至于得知阿拉贡对某个Jing灵——那时他以为是暮星——怀有爱慕之情,则是在更久以后,爱隆找他的一次谈话。他希望莱戈拉斯作为朋友,能对阿拉贡施加一些影响。
“埃斯泰尔的眼睛背叛了他,”爱隆叹气,“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我只得提出一些严苛的条件。想不到他都一一遵守,而且一心一意为达成目标而努力。我实在为女儿的命运忧心。你能否在适当的时机劝说他放弃?”
莱戈拉斯有些困扰:“你知道阿拉贡,他一旦下定决心,很难被劝回来;假如事关国家人民,或许他还会三思,但感情一事,是属于他私人的,他只会更加固执己见。”
“唉,你说得对。”爱隆当然知道自己养大的孩子的性情,只不过愿意最后尽一点力避免骨rou分离。自那以后,他就不再提这件事,干干脆脆地放任小辈们自己处理。
而在莱戈拉斯看来,爱隆或许弄错了对象,但恐怕没有弄错情感。阿拉贡真真切切地喜欢一个Jing灵,而一切的开端就是树林里的初遇。
他仍想不出除了暮星,还有谁能入得了阿拉贡的眼。
但……不可能是他。
尼贝侬让卫兵打开地下室的门,失望地发现莱戈拉斯的Jing神没有半点萎靡不振的迹象。按照原本的经验,这种隔绝一切外界刺激的方法应该能收到良好的效果;他曾用来折磨过不只一个人类和Jing灵,每次都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