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实在尴尬,郭承允适时接话,他轻咳了一声,凑到慕子云身边提醒道:“咳…主上,她好像看不见我,想来应当是还未跻身天界,天眼未开,看不见魂体。”
“我自然看得见。”那女子听着这话便转过头来,冲着他道了句,“在下虽未跻身天界,但既然敢拦你们的马车,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掩清和眉毛跳跳,心道这寻常女子出嫁了,对自己的称呼便多是“妾身”或“奴家”,以视对夫家的看重,但看着种种迹象,面前这女子显然并非寻常女子。
他便笑着道了句:“他们出不来,既是有几分本事,那便请刘夫人自行进去吧。”
画结界乃修士基本,其形式固定、大多数是可出不可进的,但掩清和是谁,自然特立独行,向来就与世俗不一样。
眼下刘画贴在那层银白色的屏障内,但掩清和双手抱着手,满是一副戒备模样,显然是没有要打开结界的意思。
那女子见得这情况,倒也是个识相的,忙把剑一收,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朗声道:“在下池问盈,见过二位大人。”
“刘夫人有礼了。”掩清和扬了扬眉毛,显然是不领情,“只是这凡事讲究有始有终,你这半路有礼的就不必了。”
“别这样。”慕子云故意用肩膀撞撞他,而后冲着刘画问道,“画姑娘,她真是你娘亲么?这夜黑风高、荒山野岭的,保不齐是什么牛鬼蛇神,你可要看清楚了。”
刘画一个小孩子,可看不透这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只当掩清和是真的不相信,连忙叫道:“哎呀公子哥哥,她真是我娘亲!你就让我出去吧!”
人的血ye里总有八卦因子,即使他们三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却也相安无事,车里的人纷纷掀开帘子、在刘画身后探出个脑袋来。
最夸张的自然是刘球定,蹲监坐牢时都没觉得有这么惨,此刻却是激动得几乎要哭出鼻涕来。掩清和面露嫌色,唯恐他将鼻涕抹到自己银镯的结界上,忙一挥手扯了结界,好让他们亲人团聚。
但真撤了结界,又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亲人重逢的极感人画面,从马车内激动跳出的只得刘画一个,同为儿女的刘念只是呆呆立在车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自己同日出生的刘念不一样,作为妹妹的刘画,身高只到自己母亲的胸口,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她抱着池问盈的胳膊蹭了许久,念叨道:“娘亲好久都没回家了,也不让爹托个信,画儿想娘亲。”
“画儿乖,娘亲也想你,只是娘亲又要修行,又要照顾小姨,实在忙不过来啊。”池问盈捏捏她的鼻子,难得收起锋芒。
慕子云望着她们抱作一团的模样,止不住咂舌:“真是母女情深,亏你舍得阻拦。”
他看似说的随意、像是无心,可听这话的人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掩清和努了努嘴,忍下心头泛起的破口大骂之欲,才回了句:“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用你装好人?”
“清和,这就是你不对了。”慕子云颇有道理,“他们都是凡人,心智未开,这几人的年纪加起来都没你我一半之多,有什么好计较的。”
掩清和还是没忍住,抬起手锤了他一拳,骂了句:“照你这么说,我是她老祖宗,她这般待人我还不能刁难一下了?”
像是为了践行自己的观念,慕子云比他大得多,被他打了自然也是笑着,甚至一如既往像知心哥哥般问了句:“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她还没飞升,却能看见小郭,说明她有Yin阳眼。”掩清和的视线停留在池问盈身上,借着车厢门帘旁悬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来的昏暗光线打量,而后道,“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可这看都看见了,她却当小郭是赶马的下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句。”
“哎哟,你还关心起他的感受来了?”慕子云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答案,诧异的同时,又下意识反问道,“我天天被你又骂又打的,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我的感受?”
掩清和听了他这莫名其妙的话,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窜起,连带方才磕到地的后脑勺都疼了起来,忍不住怒意流露,皱着眉反问道:“怎么不见你关心我?从你我相识到现在,你哪天没坑我?”
“呃…掩大人别气了。”见慕子云面色不佳,郭承允连忙凑上前来,着急解释,“我是主上的贴身鬼差,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官职,端茶递水扫地洗衣什么都能做,说是下人也不为过——”
掩清和猛然打断他,义正严辞道:“不一样,你是将,不是奴。”
“听起来你还挺喜欢他?”慕子云难得维持不住笑脸,就连自己说话的语气中沾染上了些许不满都没察觉。
掩清和本来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这听起来更莫名其妙的问题,却又忽得听见刘画在喊自己,便草草回了句“自然是比喜欢你要多得多”便扬长而去,只剩面色更差的慕子云与胆战心惊的郭承允在夜风中凌乱。
郭承允一扭头便见着慕子云如炭般发黑的脸色,忙劝了声:“主上,掩大人就是这种性子,您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