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是,和我一样吗?”
“已经不是了,不在乎,我只想完成这个研究。它能救人,也许能救很多人,在它面前别的都不重要。”
“罗格,我快没有时间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完它。”梅格林开始发抖,“石头虽然是防火的好材料,但是我们用的砂浆不是,室内大量木质结构的膨胀率比石头和砂浆都高,它们会破坏粘合剂,我们的建筑经不起长时间的火烧。不,所有建筑都扛不住那么久的火,除了冶炼炉。这就是我想做防火材料的原因。即使要陷落,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刀剑为碑血为覆土,我们的家不能变成坟墓。”
“你在等贡多林的死,等那一天壮烈成仁,我也在等。即使我真的把它做出来了也不会有人写它的,所以我不在乎了。”
“那你要努力活到它之后,自己去写。”罗格说。
此时,另一段未来把梅格林拖进去了。他看到自己在城墙之下四分五裂,断掉的小腿骨穿出血淋淋的皮rou和破碎的衣服。他朝上看,看到了图奥和伊缀尔站在城墙边缘——也在看他,地上的死了的他——还是那一团太阳一样的光,伴着燃烧的云,焚烧邪恶驱散黑暗。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已经不会恐慌到憋死自己,撕开身体砸碎骨头的力并不存在,但疼痛是真的。他在罗格面前倒在地上,疼到抽搐,全身是汗,苍白的脸因紧紧咬着牙而扭曲,他发不出声音,抓着胸口的腰腹的两只手撕开了薄薄的衣服抠进皮rou,血很快浸透衣服,在地上留下一片深色。
他在恍惚中看到罗格扑过来按住他的额头,不停地问他怎么了。梅格林用口型说“别叫人”,罗格疯狂地点头,扯开他的手按住,抓起沙发上的毯子揉出一个角塞进梅格林的嘴里,又迅速控制了梅格林的四肢关节。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虚假的濒死感很快就会过去——当幻觉中的主角死了。梅格林靠着数秒保持神志清明。这一次约摸是六分钟。他放松下身体,吐出嘴里的毯子喘着气,想着摔成那样怎么还能活六分钟。
“我没事了。”
“你确定吗?”
“真的没事了,”他深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了,“我不和你说谎,我也不骗人。”
罗格点头,放开他在一边坐下。梅格林脱了衣服,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抱歉吓到你了,”他重新坐下来,喝着热茶,“这就是我的能力,之前没和你说。我能体验别人的死亡,一模一样的经历,痛感都是一样的。”
罗格扭头看他,他避开罗格的目光,专心盯着杯子里的水波和蒸汽。
“有多少次了?”
“外祖父是第一次,大舅是第二次,这几十年里还有很多,有Jing灵有人类,我以前没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是也能感应到。最近,是纳国斯隆德。芬杜伊拉丝公主,”梅格林笑着指着胸口,“她是最不疼的那个。”
“这回……”
“是我自己。”他转头看罗格,罗格正好在看桌子,他们没有对视,“我肯定活不过贡多林,我死的时候城墙都是好的。大概在战争打响之前吧。”
“我是摔死的,和我父亲一样,掉下去之后还活了几分钟,像是很不甘心憋着一口气一样。”他摇头笑,“难道是我的研究没做完所以不甘心吗?”
“对不起……”罗格看着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话音刚落,梅格林看到罗格的眼神变了。他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变化,但直觉告诉他,很不妙。
罗格收起桌上的剑,说:“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晚安。”梅格林点头,没有站起来送他。罗格抱着剑鞘转身出门,步伐不急不缓。
梅格林在地上坐了一会,爬起来关好房门吹灭蜡烛,用杯子和枕头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先是发呆,然后手开始抖,麻木感传到全身,他抱紧了枕头,用牙咬着棉布和里面的羽毛无声地哭。到后来眼睛疼到睁不开也流不出眼泪,他侧躺着抱紧腿,用这个姿势熬到了天亮。
该去工坊了。
他松开手,僵硬的身体开始苏醒,到处都在疼,还闻到了血腥味。他掀开被子低头看自己,一身深深的抓痕,整个前胸、腹部和大腿上都是伤口,他的指甲里还留着自己的皮rou。他用昨天的水擦干净身体,把血水倒去窗外的花园,穿上干净的衣服去吃早饭,和侍从说他昨天把自己弄伤了,晚上睡觉不小心扯开伤口又开始出血,得换床单和被子,还给他看了袖子下的新绷带。
“您要不,今天别去工坊了,休息几天吧。”他劝道。
“我不亲自动手,就在旁边看着,也没什么差别吧。”
“明明休息几天也不耽误什么事。”他上完菜离开餐厅,嘴里喃喃自语。
梅格林笑着摇头,慢慢地吃完早餐,在原地坐到日头高照——这时罗格肯定在工坊,便出门去往愤怒之锤家族。
罗格果真在,他看到梅格林到来时的眼神也果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