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制和木制建筑,材料性质、防水防chao的处理手法上有什么不同?”罗格说完便用一双安静的灰眼睛看着梅格林,尽管他面无表情,但毫无压迫力。
“石头能吸收储藏水分,雨季吸水,旱季释放,不会因此损坏,体积的变化很小,不需要额外的防chao处理。而在我们这,石制建筑的室内能维持比较稳定的shi度。”
“生木含水量过大,要先晒干才能用。shi度变化会导致体积的大幅度改变,而且木料的三个方向的膨胀率相差很大,建造过程中和后期的使用维护里都要注意避水,涂油、漆都是可行的办法。”
“膨胀率的计算方法你记得吗?”
“记得。”梅格林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写着计算公式。
罗格又问了他一连串的问题,甚至设想了一个工程现场,描述了种种非常具体的情境,让梅格林挑出其中有关防水的问题。
“很好。”罗格用一个词结束了今天的考察,而后起身去拿了两本书递给梅格林,“施工细节。你这方面的理论已经记得很牢了,接下来就是各种案例。”
“还有,能帮我个忙吗?这一份图纸要送去飞燕家。你也可以跟着去工地看看,是个小凉亭,纯金属的。”
梅格林单手抱着书,伸出另一只手,罗格便把绑着紫色绸带的纸卷交给他。
“这个不算急,今天送过去就行,图纸你也可以先看看,你还没学到那,但是看个眼熟总是好的。”
“好的,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等等。”他叫住已经转身的梅格林。
梅格林已经没手接那个小纸包了,罗格便把它塞进学生的衣兜里。
“是糖。”
梅格林正色道:“我很快就成年了,现在没那么喜欢吃甜食!”
罗格没说话,一结束授课他就变得极度沉默寡言。
他走出图书馆,重新沐浴在阳光下。等下了蜿蜒的台阶,来到马厩边的小花园,他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长凳上,掏出口袋里的纸包,扔了两块绿色的糖果进嘴。
是薄荷和鼠尾草味的,香味提神清口,而且甜得很克制——伊缀尔手里的糖总是像晒干了一大罐子蜂蜜,相比起来梅格林更喜欢这个。这种糖明显也不是给小孩做的,他的老师其实已经拿他当成年人看了——成年了,但仍然是个小孩,在两者之间取了一个奇妙的Jing准的平衡点。他含着化了一半的糖,在草木香中牵着马朝图尔贡的宫殿而去,离开愤怒之锤家族的领地时才翻身上马。这是一种仪式,提醒他要时刻注意言行了,而骑行的姿态宣告着他有事要忙,即使错过了一两个应该问好的人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图尔贡几乎不在家里吃午餐,今天也是如此,但是伊缀尔在。梅格林的侍女就把他的午餐送去了每日晚餐的大餐厅,一张可以坐十六个人的长桌上只有他和伊缀尔面对面,整个餐厅里也只有他们两人,侍从不会站在屋内,这二人都不喜欢。他们会慢慢吃,一边吃一边聊天。他们之间也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伊缀尔既像一个长辈,又是一个同龄的朋友,还是另一个并不讨厌也不防备梅格林的人——至少梅格林自己这么觉得。而伊缀尔身边,是另一个需要以仪式为门的领域。
“我下午要去给飞燕家送图纸。”
“我好久没去那边溜达了,他们要修什么呀?”
“罗格说是一座小亭子,我还没打开看呢。”
“怎么听上去像是谁要结婚了?如果是个大家族,房间多得住不完,有人要结婚就可能会修点别的什么。”
“不是朋友,也不是哪个领主官员,如果他们不说,我不会知道的。”
“很久以前,我们还都在米斯林的时候,或者再近一点,贡多林还没建完那会,每一对新人都会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交换戒指。现在人口多了太多,已经做不到啦。”
“那真是,”梅格林挑着词,“很美。”
“哈哈哈哈,是啊,很美的。婚礼都在晚上,会挂满灯,有费诺灯也有普通的蜡烛,有的就是一团火苗,有的会盖着罩子,还有萤火虫。那会条件简陋,屋子都没封顶,家具也没打出来,我们都睡在帐篷里,不管谁结婚都是这个待遇。”
“怎么了?”她捕捉到梅格林垂下去的目光,他一般都会看着正在说话的人,“如果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说。”
“我……”他又迟疑了一会,直拖到不能再拖下去——他不小心便吊足了伊缀尔的胃口,再不开口就不是顾虑而是拿乔了,“我在想我母亲。”
“我也想她,”伊缀尔托着脸,“她对父亲说,她并没有不情愿。”
“真的吗?”在雅瑞希尔被伊欧的飞刀射中后,梅格林并没有挤进那间屋子,当时又矮又瘦一声不吭的他似乎没有进入任何人的视野。
“真的,她亲口说的,我想,应该不会是假话吧。我也不希望那是假话。我想象过她的婚礼是什么样,可能也会点那么多灯?不过是在森林里。”
“我没在那边见过另一场婚礼。”梅格林说。